风雨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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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翻译】Pretending to Live · 尾声

  • 汤姆·里德尔×原创女主

  • 原帖地址:https://www.fanfiction.net/s/5930349/1/Pretending-To-Live

    作者:UrbanRoseFall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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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过一年有余

  

  “……上周的事,真的再次再次感谢你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必客气,阿尔伯特,真的。”汤姆的回答难掩倦意。

  

  “你也不必如此自谦。”一位戴夹鼻眼镜、面相庄严、神情凛然的女巫责备道,“哪怕是久经历练的巫师,也鲜有人能在那样的情状里活着回来。”

  

  汤姆无心争辩,也无力反驳,便使出了他最爱用的一计“阴招”(阿里亚德涅总这么评价),脑袋微微一偏,朝女巫投去一道自知优雅潇洒的笑。她眨了一下眼睛,一时间似是怔在了原地,他便借机从一众谈笑正欢的傲罗间抽身离去了。几人见他路过,张开手臂赞叹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是谁还塞了一瓶火焰威士忌到他手里,他脸上挂笑承应下旁人的热情,很快把喧闹和庆贺撇在身后,径直朝着楼层里更小的科室走去。

  

  印着“魔法部”烫金抬头的纸飞机鱼贯飞过,他倾身避开信笺的轨道,穿过一道沉重的双开橡木大门,步入一间隔断墙工整分布的办公室。成沓成堆的文档、草稿和零碎摆件从隔间里漫出,像石砖缝里肆意蔓延的青苔。余光里,他可以瞥见离门最近的隔墙钉着一张铜制铭牌,其上印着褪色的字迹:傲罗总部。

  

  他轻车熟路地从矮墙交错的迷宫里穿行而过,直至走到办公室最靠后的某一小隔间边站定。其内瘫坐着个留金色卷发的男人,两脚高高翘在桌沿,正全神贯注地对着另端墙上的魁地奇球队海报一下一下掷着飞镖。在他的皮鞋底下,未完成的报告和倒放的墨水池被冷落在一边。

  

  汤姆倚着隔间入口,漫不经心地敲了下隔墙,男人托着飞镖正要发力的手当即一哆嗦,只一眨眼,最后一枚飞镖便歪斜地戳进了海报侧边的墙板上。

  

  男人一转办公椅,双腿老实地收回到地面。“汤姆!”他惊讶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继续庆祝庆祝?”

  

  汤姆将手里的火焰威士忌搁在桌上,双手抱胸。“有什么好庆祝的,加勒特。”他闷声道。

  

  加勒特咧嘴一笑。“我听说上周发生的事了。万幸你当时就在附近。你敢信,哪怕我们在审讯室叠了那么多层防护魔咒,竟然还是给那鬼家伙逃掉了?”

  

  汤姆耸了耸肩。加勒特瞟了一眼他的神情,忍俊不禁,优哉游哉拾起桌边的酒瓶抿了一口。“我总和你讲来着,但说真的,放轻松点,伙计。”

  

  汤姆叹了口气。他并非第一次、也并非只从对方口中听到过这句话,但作为回应,他唯一的妥协也只是松了松颈口的领带。他的魔杖在手里轻轻一带,一叠拳头高的羊皮纸从半空中冒出,沉沉砸在加勒特的桌上。“您问我要的压缩橱柜的报告。关于您的猜想,我以为确有其理,但就此案例,考虑到受害者真正进入橱柜前便已死亡——”

  

  加勒特抱怨地咒骂了一声。“你再这样下去,可真是要叫咱们部门剩下的人面上难看啊。”他从书桌底下拖出一个包裹,里面满满当当似乎装满了坩埚形蛋糕。“尝一个不?家里夫人今早寄来的。”

  

  里德尔接过一个,两人便在安适的沉默中慢条斯理地嚼起了糕点。半晌之后,年长的男人打破了寂静。“所以,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你至今还没加入傲罗办公室。”

  

  汤姆嗤了一声,加勒特便改口道:“我是说,正式加入。”

  

  他再次叹了口气。他将近半年前开始在魔法部的魔法法律执行司工作(阿里亚德涅对此大失所望),起先只是伪劣防御咒及防护用品侦查收缴办公室,但或许他对黑魔法器具天然的兴趣早已深入骨髓,不知不觉间,他的工作便逐渐朝着解咒和追查黑魔法的领域靠拢了。尤其自打几个月前,傲罗办公室开始单独指派他来执行任务,而一晃眼,他追查的目标已从黑魔法用品转为了黑魔法巫师。

  

  他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讽刺所在。

  

  “我解释过的,”汤姆的语气沉闷,“我只是不认为我是合适的人选。”

  

  “说什么胡话,”加勒特的答复与他的性情同样直率,一半时候,他不禁对此感到好笑,但另一半时间,他也难免心生厌烦,“要不是你,理查森和霍吉就要进圣芒格医院了。”

  

  “我……”汤姆斟酌着字眼,缓缓开口,“……不能算是有……合适的……背景。”

  

  加特勒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没什么。”汤姆长叹一口气,把弄了一下魔杖,燃尽了手里揉得发皱的蛋糕油纸。

  

  加勒特聪明地转换了话题。“说起来,六层的格莱蒂丝对你有意思。”他愉悦道。

  

  “是么。”汤姆的语调毫无波澜。

  

  “是哦。但我告诉她你已经名花有主了。”金发的男人调皮一笑,暗搓搓地朝他眨了下眼睛。

  

  汤姆没有答话,但再一次地,他的思绪飘回到阿里亚德涅的身上。就在今日下午,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便将载着一车翘首回家庆祝圣诞和新年的学生驶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但他知道她并不是熙熙攘攘涌入站台的旅客之一。就在上一周,她写信告诉他,她决定留校备考期末测试,因此没法与他相见。他自然表示理解,但到头来,他也无法不对此感到一丝丝的失望……

  

  “她在霍格沃茨上学,对吧?”加勒特说,“你的女孩?”

  

  听闻对方的用词,一道浅笑不自觉地在他的面上悄然绽开,他的脑海里紧接着浮现出若是她本人听见这句话时的神色,笑意便更深了。“是的,她还在上学。”

  

  “看吧,这不是好多了。”加勒特满意道,“刚才有一瞬间,我还以为你打算半夜潜入,趁着熟睡时把我们都杀了呢。”

  

  汤姆轻笑出声。“话说回来……”他揣摩着缓声道,“我最近确实在考虑这事。加入傲罗的事。”眼见男人的表情骤然僵硬,他便补上了后半句话。

  

  加勒特正要应答,却蓦然听见一道更低沉笃缓的话音加入了谈话。

  

  “你这么想,我很高兴。”

  

  二人同时回身,一位黑皮肤的秃顶巫师站在不远处,一边的耳上挂着标志性的金耳环。

  

  “部长。”汤姆低声招呼以作问候,加勒特则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早,金斯莱。”

  

  金斯莱·沙克尔朝着另一名傲罗点头示意,随即再度转向汤姆。“你想必就是我近日频繁听闻的里德尔先生了。就在上周,你的协助帮我们解决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汤姆沉静点了一下头。纵使他早已习惯被直呼真名,他还是暗自庆幸,时至今日,知晓伏地魔的本名是汤姆·里德尔的人仅屈指可数。无论立场为何,大多熟识他的过往的人如今早已逝去,而少数仍记得那个五十余年前聪慧英俊、风度翩翩的男生学生会主席的人,则全然无从猜到他往后的命运驶向了何方。

  

  “你在侦查收缴办公室从事什么工作?”金斯莱询问。

  

  “我是一名解咒员。”汤姆答道,“专职甄别并瓦解诅咒物件中的黑魔法。”

  

  “而从我接触到的消息看来,你近来在傲罗办公室倒十分活跃。”

  

  汤姆睨了加勒特一眼,对方则只耸了耸肩。“近来的确如此。”

  

  加勒特帮腔道:“他帮我们追捕到了曼切斯特凶杀案的加德纳兄弟呢,你有印象吗,金斯莱?一对臭名昭著的歹徒。”

  

  “但你到现在都没有递交傲罗培训的申请?”金斯莱问,目光锐利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依据我所听闻的你的毕业成绩单来看,你绝对有这个资格。”

  

  汤姆无意回应这则赞扬,加勒特倒是朝他投来了好奇的一瞥。“近日,我确实有过类似的考量。”他承认道。

  

  “但是?”金斯莱追问。

  

  过往的一年在他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在他漆黑无光的脑海中涌流。他想起他一时的恼火如何震碎了公寓里的每一块镜面,想起在骤然席卷的狂怒里,那个无名无姓的人的躯体如何轻而易举地顺应着他的魔法扭曲溃烂,而另一名无辜者又如何奄奄一息地瘫倒在逐渐蔓延的猩红血泊。

  

  他随后想起阿里亚德涅,记忆里的她就这么沉着安静地拾净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就这么果断迅捷地将清除了记忆的伤者送往了圣芒格,就这么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在寂静无声的公寓里轻轻拭去了他脸上的血迹。她从未责怪过他,多么愚蠢。她始终相信着他,这便更甚一层。

  

  与呼吸一般自然的盘踞在血液里的黑魔法抗争从来不是一件易事——但他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在这场斗争里,他从未服过输;而原因也再简单不过:他爱着她。回到最初,他想来会对这个可悲的解释、这个无用的议题嗤之以鼻,但那已是大半个世纪、无数个轮回、以及一个全然不同的灵魂之前的事了。

  

  他爱着她,但他似乎怎样也没法不一次次地叫她失望。那些一念之间的松懈,那些无心却伤人的言行,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但他总清楚又无力地意识到他如何伤了她的心。他难以制服自己灵魂深处的黑暗,却说什么成为惩奸除恶的傲罗;他无从保证他最珍视的人不会为他所伤,却说什么主动承担济弱扶倾的职责……这难道不是最人所不齿的一种虚伪吗?

  

  汤姆沉默着,金斯莱则在沉默中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

  

  “我不了解你。”他缓声说道,“你的身世,你的过往。但你拯救的那些人命,不是一件会被轻易遗忘的事情。而如果你愿意投入这个时间和精力,我们会欢迎你的加入。”

  

  汤姆以一种讶异和狐疑参半的目光端详着对方。

  

  “我会认真考虑您的邀请,”他最终开口,“部长。”

  

  金斯莱转身离去时,加勒特朝他得意又欢快地笑了:“看上去,日后我们会更常碰面了,是吧,里德尔?”

  

  汤姆没有回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魔法部部长逐渐远去的背影。随后,再一次地,他的思绪飘回到了阿里亚德涅的身上。

  

  >>>

  

  踏出车厢的阶梯站定时,我恰听见火车蒸汽的嘶鸣在背后炸响。我长舒了一口气,透过氤氲柔和笼罩着深红车身的白雾,我的视线一一扫过站台上成群结队期盼着挚爱的身影从蒸汽中浮现的人们。

  

  “再见啦,阿里。”紧随我之后下车的朋友拍了拍我的肩头,步履轻快地朝等候在一旁的家人们走去。我笑起来。

  

  “哦哦,圣诞快乐——”另一位同学高声招呼,拖着一溜行李小跑着远去了。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回以同样的祝福,随后安静下来,整了整背包的肩带,无声无息地穿过人海,穿过九与十站台间朴素的砖墙,孤身一人离开了国王十字车站。

  

  不得不说,我很庆幸临行前没有收拾太多行李,若要拖着个笨重的箱子穿过车站大厅簇拥的人群,可就比现在费劲得多了。甫一踏入室外,冬日干冷的空气迎面扑来,我的吐息霎时间凝结成白雾,悠然从我的面前升起又散去。我不疾不徐地沿街走着,某个小店门口一簇艳红的花朵毫无征兆地闯入了眼帘。我停下脚步。

  

  “这个要多少块?”我问,指了指醇厚深红的圣诞花花束。付完钱,我将花束小心翼翼地托在臂弯,四顾徐行至一处老旧店铺背后无人问津的空地。我单手将围巾严严实实束好,又再次整理过怀中的花束,终于挺胸站定,随着脚跟一转、一声轻响,消失在了原地。

  

  我睁眼时,便已站在了一张纤细的镂花铁门跟前。蓬松的新雪柔和地盖着铁栏,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勾勒出黑白分明的线条。我推门而入,沿一条熟悉的蜿蜒小径缓缓踏雪前行,路过成排而方正的灰白石碑,直至停在墓园深处悄然并排而立的两枚碑前。

  

  我躬身跪下,感到浅浅的一层白雪近乎温和地护住了我的膝头。我将花束轻轻摆在两座墓碑的中间,看着明亮的圣诞花在苍白的大理石之间舒展着层叠而鲜红的叶片。

  

  “好久不见,妈妈,”我轻声开口,“你好吗?爸爸。圣诞快乐。”

  

  教堂的钟声在如水的冬日空气里漾开,示意着弥撒的开始,人们次第步入教堂拱门,不久之后,圣诞颂歌隐约的乐句便开始在哥特建筑的尖顶上空回响起伏。

  

  “很抱歉最近都没怎么来看你们,”我说,“这种事情我果然不太擅长吧。”

  

  我沉默下来,似有若无的飘雪在与午后斜阳同样稀薄冻结的时间里间或地落在脸颊和眼睫,直至我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方才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冻得发红的膝盖——真不是个穿短裙的好时候——目光无意间再次扫过了教堂。礼拜似乎已经结束,我便最后垂眸看向那两枚无言的墓碑。

  

  “不用担心我,好吗?”我说,“我已经没事了。也别生……他的气。他已经不一样了,他……”我迟疑了一瞬,“他更加善良了,而且和他一起,我总感到快乐,幸福,然后……我很爱他。”

  

  多么奇怪,在漫天霜雪里,我忽然感到一阵也不知是羞赧还是喜悦的暖意。纵使自从他在那条黯淡的街头找寻到我已过去了两年,我仍旧对自己甚至能说出这句话而感到新奇——能有一个人让我打心底里坦然、平和而坚定地道出这句话,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束手无策,也多么令人倍感宽慰的事。在覆着口鼻的围巾的掩映下,我安静地笑了。就这样,我最后一次含笑躬身,梳理好我的双亲墓前花束的叶瓣。

  

  “我一直很想你们。”我如此道别。教堂的钟楼记下时间的流逝,我再次转身,幻影移形的脆响被卷入起伏摇曳的钟声里,与我的身形一样不见了影踪。

  

  等压抑窒息的黑暗散去,我出现在一条阴暗破旧的街道一侧,充当魔法部来宾入口的老式红色电话亭便矗立在几步远处。我小跑着挤进亭子,迅捷娴熟地带上门,从摇摇欲坠的座机上取下听筒。

  

  “6-2-4-4-2。”我一边在拨盘上输入号码,一边在嘴里低喃。徐缓的嘟声里,我不自觉屏息等待着回音。

  

  “欢迎莅临魔法部,请陈述您的全名与事务。”一道不近人情的女声传来,话音却仿佛来自我的身侧。

  

  “我是阿里亚德涅·德·莱昂科特,单纯来拜访一下。”我对着听筒道,随后匆忙补充一句,“但是,嗯……能不能请您先别公示我的来访,这算是一个惊喜。”

  

  “谢谢。”那声音道,一枚长方形的袖珍徽章应声落进了从金属找零箱。“来访者请拾取徽章,并别于长袍胸口。”

  

  我把徽章捞出来一看,便见其上写着:阿里亚德涅·德·莱昂科特,惊喜造访。

  

  我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将徽章在胸前别好,听那女声道完例行的余下说明。

  

  “魔法部来访者,根据规章制度,您需接受安全检查,并于正厅彼端的安检台递交并登记魔杖。”

  

  随着女人的话音落下,电话亭倏地一震,便开始直直朝着地心下落。我倚着窗户,等着半晌后亭子终于一摇又一颤,停在目的地安静下来。

  

  门扉自动掀开,我便踏入偌大厅堂打磨得光洁发亮的黑色地砖,两侧金碧辉煌的墙壁上镶嵌着一排镀金的壁炉,间或便有一簇荧绿的火焰燃起,吐出三两个低头打理衣摆外袍的巫师和女巫。高耸的孔雀蓝色天花板镶嵌着一缕缕闪闪发光、变换不停的金色符号,而在正厅的中央,纯金的喷泉雕像将天光四散映射到墙壁,摇曳闪烁像白日的星河。

  

  我不禁诧异地眨了眨眼。我从未见过如此空旷的正厅:望不见尽头的厅堂里只有若干结队的员工悠闲地或行或立,加上喷泉边沿驻足的一个人影,远不及我平日目睹的喧闹不息的人山人海。但话又说回来,大多数人也不会在过节的日子里想着来上班……我皱了皱鼻根。

  

  我穿过厅堂,来到另一端的镀金拱门,在拱门左侧找到了标识着“安检”的指示牌。

  

  “圣诞快乐,埃里克。”我对坐在柜台后边,着孔雀蓝外袍、胡子邋遢的巫师招呼道。他将鼻子从摊在桌面的预言家日报上抬起来,懒洋洋地咕哝了一声。

  

  “挺久没见你来了。”他粗声道,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金棒,敷衍了事地朝我挥了一挥。

  

  “我上学呢。”我提醒,顺手将魔杖递给他。

  

  他又咕哝了一句,把魔杖丢进一台黄铜老称上。天平连着细长的铁链震动半晌,便打底座吐出一张羊皮纸来。

  

  “桤木,十又四分之一英寸,火龙的心脏神经,使用时常两年。”他百无聊赖地脱口而出,甚至不必瞟一眼纸上的内容。

  

  我不置可否地“哎”了一声,伸手将魔杖收回袍中,思绪却不可避免地回到了两年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女巫的那个瞬间。不得不承认,我只记得自己眼前霎时一黑,险些没晕过去。话又说回来,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不由得自嘲地想到。毕竟,即便双子挂坠盒在这个现实里早已不复存在,第一挂坠盒的部分魔法还残留在我的血脉中,不是吗?

  

  汤姆第一时间便送我去了奥利凡德的魔杖商店(自然,他没有跟着进去,他的魔杖实在太过易于辨识了)。宛如一个遥不可及的童话结局的应验,一根魔杖选择了我;比我原本所用的稍长些,杖芯自然也不如它非比寻常,但没有任何事能浇灭我心中的雀跃——我仍是女巫,我仍能回到霍格沃茨,我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

  

  “这份证明足够让你信服了吗?”汤姆在对角巷热闹的街头低头轻声问我,“足以证明你属于这里,属于我的身边?”

  

  而我哽咽着说不出话,便只踮起脚尖以吻作答。

  

  “你要进去吗?”安检巫师的发问将我从遐想拉回到现实,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身侧的金色拱门。

  

  “没事,我在正厅等就行,谢了。”

  

  我取下胸口的访客徽章——这几个月下来,我怕是已经攒了十几个类似的小牌子了——慢吞吞晃悠到魔法喷泉跟前,仰头打量起精致的纯金雕塑起来。晶亮剔透的水珠跳跃闪烁地环绕着群像:高举魔杖的男巫,美丽的女巫,一个马人,一个神情凶猛的妖精,以及一个家养小精灵。一道道水柱从巫师的魔杖顶端,从马人的箭头,从妖精和家养小精灵的帽顶与耳尖喷射出来。黄金与清水交相辉映,但论我最喜欢的元素,还属这组雕像的摆放设计。所有人都面朝访客站成一圈,男巫和妖精并肩而立,女巫优雅地站在自豪又神气的家养小精灵和马人之间,他们都是平等而尊严的个体。

  

  我的视线下移至雕塑底座展示的红铜铸成的标志牌。该喷泉伫立于此,以纪念,无论人类与否,于霍格沃茨战役中逝去的生灵。愿我们永远保持谦卑,永远铭记无价的友谊长存,历经至暗时刻仍熠熠生辉。

  

  而在此之下写道:H.J.波特,R.B.韦斯莱,及H.J.格兰杰委托兴建。

  

  其下则是:魔法兄弟喷泉的全部收益将捐献予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加隆抛进池子,一如既往地许下心中的愿望。从未改变过的那一个愿望。

  

  正当我打算在池子的边沿坐下,我却蓦地意识到自己并非魔法喷泉的唯一访客。越过错落的水帘,我打量起雕像对面的男人。他正背朝我而坐,我却只觉心跳难以遏制地漏了一拍。

  

  不管我如何竭力阻挡,难以置信的欣喜依旧悄然滴落进我的心头。无论苦涩的失望是否将在喷泉的彼端等候着我,我仍旧缓缓调转了方向,一步一顿地沿弧形的低矮石墙向他行去,直至男人侧脸锐利的轮廓终于展露在我的眼前。

  

  没有什么能比悲喜交加更贴切地形容奔涌过我的全身的情绪。我的视线凝固在他的身形,只单手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枚金币,听它一声轻响没入了喷泉的池面。我小心翼翼地在男人不远处坐下,兴许是察觉到我的动静,他投来了冰冷而短促的一瞥。当我与他四目相接,我便再也遏止不住那躁动的雀跃;一切理智高明的劝诫在刹那的对视间溶解得无影无踪,只两三下,我便顺着光洁的大理石面挪到了男人的身旁。

  

  “嘿,大叔。”我开口,怎样也难以抑制嘴角扬起的弧度。

  

  “不好意思?”他匪夷所思道,冷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挡着我欣赏雕像了。”我说,自然只是胡扯。金光灿烂的雕塑正无声矗立在我们二人身后一览无余。

  

  男人登时挺直腰背,举手投足间铆足了最为倨傲的情态,投下的目光里凝结着毫无掩饰的轻蔑。“那你呢?”他开口时唇角的冷笑足以唤回成百上千的往日的碎片,“连你鞋上的泥渍都比你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我快活地笑了。“好吧。”我低头仔细比对了一下我俩乌黑发亮的皮靴和磨损泛灰的玛丽珍鞋,“像是双很奢侈的鞋子,不错吧?”

  

  “合理估算,是你全部身家都买不起的价位。”他的视线跋扈高傲地打我全身扫过一圈,留长的白金色头发随着脖颈的移动略微朝后一撩。

  

  我嗤了一声。“我猜也是。”

  

  他拧紧眉头,似是被我无懈可击的平和态度惹恼了。“你知道我是谁?”他不耐道。

  

  我多想问他同样的话,但最终,我只是压下一个条件反射的微笑,近乎谐谑地回嘴:“一个以辱骂少女为乐的怪叔叔?”

  

  他苍白的颧骨顿时升起一阵红晕,显得好像真真正正地生气了。“你这个出言不逊的——”

  

  我再难忍快意,捧腹大笑起来。他瞪着我,仿佛终于得出身边坐了个疯子的结论。“对不起!是我太失礼了,我本来没想这样的,就是……就是放假实在太开心了。”

  

  “看不出你还上过学。”他讥讽道,随即话音一顿,在勉为其难的好奇心里开口问,“霍格沃茨?”

  

  我抿唇灿烂地笑起来。

  

  “最后一年了。”我自豪道,“这次放假,我是来这里见我的……男朋友。他是去年毕业的。”言至此处,我的语调不免沾上了一丝不爽。

  

  即便理论上来讲,我早在两年前就已年满十七岁——算上我在死亡的黑暗中搁浅的年月,兴许还要更年长些——我的出生证上依旧标着1993年的出生日期,如此一来,我纸面上的年龄便只有十六岁了。回到霍格沃茨,在我叫苦不迭地复读六年级时,汤姆已升到了七年级。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能否想个法子与他同级的央求,并声称我“得接受资源允许的一切魔法教育”。

  

  时隔两年,这份郁结依旧没能从我的心头彻底消散。彻头彻尾的托辞;我清楚得很,他只是对自己年长于我一事持有一种莫名其妙而难以阐释的愉悦罢了。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却深受其苦,尤其随着他的毕业,我在学期开始后便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假期能与他见面了。思及此处,我心念忽然一转,笑着告诉男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能在他下班之后给他一个惊喜来着。”

  

  对方却没能感染到分毫我的好心情,只是不胜其烦道:“我有叫你给我口述一篇自传吗?”

  

  我的嘴角一扬:“你有孩子吗?”

  

  男人眉头微蹙:“什么?”

  

  “这个么……你看着确实上了年纪了。”

  

  “我才不——”他激愤地开口,却适时瞥见我揶揄的目光。他双颊的红晕已经扩散到整张脸,正如我记忆中他生气的模样一样。“我受够这一切了,干坐在这里听一个疯疯癫癫的叫化子——”

  

  “叫化子?”我饶有兴致地反问,“老天,你可真是个老古董。”

  

  男人怒骂一句,撑着膝头正要起身,我霎时心里一慌,连忙攥住他的袖口,将他拽回到座位上。

  

  “对不起!对不起,别走,好不好?”我央求道,强行把他按在了喷泉边。

  

  “你神经吧!”他喊着,忙乱却徒劳地试图从我的手里挣开。我自己也未料想到我能制服一个壮年的男人,或许是情急之下的不顾一切给了我力量。

  

  但他随即从另一侧的长袍里抽出了魔杖,我仓皇松手,下意识地惊呼着再次道了声歉。我们不再出声,也不再动作,只是在骤然降临的震耳欲聋的沉默中对视。

  

  “我可能真的疯了,但我也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我是说——”我感到胸口的渴望几欲将我撕成两半,我多想把一切的真相告诉他,我多想对他道出那些一切终结之前来不及言说的坦白,但事到如今,它们至多只能是一个疯子的自白,“我只是真的、真的很开心,你明白吗?你不知道我有——我真的——圣诞真是个很棒的节日——”我不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当我没说好了。我记得你之前在跟我讲你的孩子?”

  

  “并没有。”他冷淡道。

  

  “他们现在在霍格沃茨念书吗?今年多大了?”

  

  “他,”男人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我能隐约捕捉到他话音深处一闪而过的得意和骄傲,“今年五岁。过几年就该入学了……当然,前提是我没有改变主意送他去上德姆斯特朗。”他转而低喃着补充。

  

  我皱了皱鼻根:“你觉得他会被分到什么学院?”

  

  “如果他不想被从家族除名的话,自然是斯莱特林。”他在余光里瞥见我的表情,便傲慢地问我,“不意外的话,你是个格兰芬多。”

  

  “是的——干嘛用这么钦佩的目光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我玩笑道,却对他并未回以言语上的驳斥而暗自惊喜,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从他全身上下滚滚辐射出的哑然的不屑,“其实吧,要我猜,你说不定也是个格兰芬多呢。”

  

  “开什么玩笑。”他大受冒犯。

  

  “不过斯莱特林也是个很棒的学院。”我若无其事地说下去,察觉到一瞬的惊讶从他万分熟悉、却成熟许多的面容上掠过。“我想,不论被分到什么学院,他都会是个不错的学生。”我沉吟道。

  

  “总比我好就是了。”他低沉道,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看着他,看见那个曾经与我有过兄妹一场的少年,微笑起来:“你也不错的,大叔。”

  

  他斜睨了我一眼:“你要是想见到你男友,最好现在就动身,再晚就赶不上了。”

  

  我咧嘴一笑:“永远为时不晚。”正说着,我甫一回头,便见成群的魔法部员工从大敞的金色拱门下相继涌出,径直朝左侧墙上的壁炉先后行去。我的目光匆匆扫过正厅里的巫师,却不见那个钟爱的人影;想来真是与他错过了。我暗骂一声:“好吧,除了这一次,这一次确实是有点晚了。”

  

  我两腿一蹬跳起身,男人则仍定定坐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眺望拱门的目光升起一阵落寞。“那就下次见喽,怎样?”

  

  “应该见不上。”他嘟囔。

  

  “替我向你的家人问好!”我高声道,头也不回地朝那排理论上并未对我开放的壁炉奔去。鲜艳的绿色火焰温暖地包裹住我的全身,我在心里祈祷,这一回,我不要再与他错过了。

  

  >>>

  

  哈利打了个哈欠,魔杖一挥,抹去了桌上的一沓卷轴。他从工位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视线扫过费比安·普威特的怀表。“今天我应该就到这里了,你一起走吗?”

  

  “没事,你先走吧。”罗恩答道,一边揉着眼睛,在他的桌前,层层叠叠的纸页高高遮住了他眉毛以下的身形,“我得在下班前把这堆档案理完,如果我再拖到下星期,赫敏绝对会杀了我的……”

  

  哈利笑了,在罗恩伤感又羡慕的目光里穿上大衣。

  

  “不过你还是会来吃饭的吧?”他向哈利确认。

  

  “嗯,对了,金妮说她会给你们带几道菜。她也想来的,就是阿不思的流感还没好,真是折腾得不行……”

  

  “晚上见,伙计。”罗恩郁闷地向他道别。

  

  上楼去正厅的途中,他偶遇了金斯莱。他们短暂地问了句好,并肩同行起来。

  

  “你听说上周傲罗办公室发生的事了吗?”金斯莱问他,“那会儿你正好出差,和那群难啃的老骨头在肯尼亚谈判来着。”

  

  “我听说了。”他思忖着,眉头微蹙,“那几个疑犯到底是怎么在拘留的时候逃出去的?”

  

  “我把理查森叫来谈过话了,”金斯莱严肃道,“他一时的疏忽危及了很多人的性命,要不是那个解咒员新人帮忙,怕是……”

  

  哈利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谁?”

  

  金斯莱笑了一下:“没错的。据我听说,傲罗办公室近来给他派了不少活。他无疑是个天赋异禀的巫师……多照看着点他,波特,好吗?”

  

  “他叫什么名字?”

  

  “里德尔。”对方状似平常地回答,哈利的脚步倏地钉在了原地。金斯莱也停了下来,却不是因为哈利的反应和神情。“啊,他就在那儿呢。”

  

  顺着金斯莱手指的方向,哈利下意识转过头,便见两个男人并排走出了镀金的格栅拱门。他认出了加勒特·阿伯内西,一名在侦查部工作的傲罗,而他身边的人影,那个他曾在冥想盆萦绕虚缈的记忆中擦肩而过、在密室蛇雕盘绕的石柱间直面真容的人影——

  

  汤姆·里德尔。

  

  他不会认错的。男人的相貌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宛如从冥想盆的幻景径直落入了现实。他看上去如此年轻,甚至很难说他年过二十。并非他十四岁那年从那诡谲的巨大坩埚中爬出的蛇面的怪物,他的身形与普通人无异,头发仍旧乌黑卷曲,面容仍旧英俊非凡。就这样,一股无边的恐怖凝结成了墨黑的寒冰,悄无声息却重如千钧地落入了他的肺腑。

  

  金斯莱毫不自知地打了个哈欠。“我得赶紧回办公室了,三层递交的那一连串关于爆破奶酪刨丝器的投诉我还没审完呢。”他带着倦意深深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踱着步离开了,徒留哈利独自愣怔在原地,直直瞪着他原以为早在十三年前便已被自己消灭的宿敌。

  

  他看见里德尔踏入左墙的一座壁炉,随着骤然升起的绿色火焰,顷刻间消失了踪影。他深吸一口气,抽出魔杖,紧随其后走进了幽闭的炉膛。

  

  不等余烬与尘埃散去,他争分夺秒钻出炉子,近乎凶猛地左右四顾。只一瞬,他便在余光里捕捉到了里德尔长袍的后摆;他正站在通往庭院的大理石阶上,侧首与加勒特·阿伯内西说着什么。一旁的男人拍了拍他的后背,里德尔机械地笑了。那假笑的面具是如此熟悉,哈利只觉一股滔天的恨意在他的体内冲撞着,碰撞着,驱使他紧攥着举起了魔杖——

  

  “汤姆!”

  

  他和里德尔同是一惊,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只见一团模糊的墨绿色影子,在纷飞摇曳的裙摆、外袍和长发间,一个少女蹦跳轻快地拾级而上,一头撞进了里德尔的怀中。里德尔下意识抬手扶住她的身形,少女却始终紧紧攥着他背后的衣袍,仿佛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哈利本以为里德尔会不假思索地将她推到一边,却不料他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站姿,好让女孩安适地踮起脚尖,双手俏皮地交叉在他的后颈,重心倾向他的胸膛;就这样,他们长久地、亲密无间地在人来人往的庭院之上相拥。少女在他的耳边雀跃地呢喃,有一瞬间,他似乎看见里德尔笑了。

  

  再一次地,哈利愣在原地,直直瞪着他的宿敌。

  

  良久之后,那对恋人松开了彼此,转而以一个显然亲昵的距离面对面站着。里德尔无知无觉地背朝着他,而正当此时,女孩的目光倏地一晃,越过他的肩头,落向了哈利的身影。就在他们四目相接的刹那,她几不可察地睁大了眼睛。

  

  她匆忙低声对里德尔耳语了一句什么,他便也转过身,看向了哈利。翠绿的眼瞳对上了铅灰,紧锁的视线同样也锁住了时间,将这一分钟禁锢在了漫无止境又一触即碎的永恒。

  

  他想必是认出了自己的,哈利没有分毫的怀疑。在昭然若揭的真相中,他握紧了手中的冬青木魔杖。

  

  >>>

  

  对——对,就在那里!他站在大理石阶上,正颔首对着身旁的巫师说着什么。在我逐渐靠近的目光里,巫师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我隐约见汤姆翻了个白眼,但向对方道别时,他到底是笑着的,一个纵然微小,却无疑真诚的笑。

  

  掠过我的心口的骄傲便像呼啸驰骋的海风,我迈开脚步,感到身体和灵魂都如霞光一般轻盈,乘着心中再难息止的风翱翔直上。我只来得及高喊一声他的名字,他闻声转头,半是愣怔、却永远踏实地接住了我扑来的拥抱。

  

  他朝后踉跄几步,好在及时稳住了重心,随即抬起手,扶住了我的腰际。

  

  “阿里?”他仿佛下意识问道,语调是罕见的错愕,“你在这做什么?你不是还在学校吗?”

  

  “惊喜。”我笑嘻嘻地在他耳畔回答。就在我的额角,我感到他轻柔的叹息。暖洋洋的拥抱中,我们彼此许久谁都没有率先松手,但这莫过于我最梦寐以求的场景,又怎么可能有任何怨言呢?

  

  “你该事先告诉我一声的。”他责怪道,“这样我就直接去国王车站接你了。”

  

  “那可就完全违背‘惊喜’的初衷了。”我指出;他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环在我的后腰的手臂却收紧了几分。“工作怎么样呀?”我问。

  

  “挺有意思。”他喃喃,“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我将脸颊埋进他的肩头,情不自禁地笑了,却不再说话;他兴许是觉察到了我无声的打趣,便也故作随意地开口:“你呢?你这一学期过得如何,阿里亚德涅?”

  

  “精彩绝伦。”我的回答毫无说服力可言,但关于我几乎每一科的成绩都随着他的教辅服务的离去而一度跌入谷底这件事,他也不必知道就是了,“门门都名列前茅,真的。”

  

  他轻笑出声,终是十足令人惋惜地抽身后退一步,但双手仍自如地搭在我的腰侧。我在他怀里仰起头,仔细端详起他的面容来。过往的一年在他的眉眼间终究还是留下了些微的痕迹:他长高了些,头发长了些,两颊青涩的弧度也逐渐消退,但唯独不变的,正是那双深不见底而不可撼动的灰色眼睛,将我锚定在巍峨耸立的列柱之下,川流不息的人潮之间。

  

  “我很想你。”我轻声开口。

  

  “我知道,我收到你的吼叫信了。”他似笑非笑道,但眼底的光无疑是温暖的。他抬起一只手,食指轻轻揪了揪我的一缕发丝,随即如释重负般地垂下头,与我额心相抵。

  

  就这样,无论是嘈杂的人声还是凛冽的冬风,都在我们交融的呼吸间烟消云散。我被幸福包围了。

  

  我在无与伦比的餍足中缓缓合上眼睛,而当我再次睁眼,目光不经意间越过他的肩膀一瞥,却蓦地一僵。

  

  “汤姆……”我低声道。

  

  他抬起头,顺着我的目光,对上了不远处紧盯着我们的男人的视线。他身材高挑,留有乱糟糟的墨色头发,戴着眼镜的脸瘦削而严肃。平地而起的北风掀开他的刘海,露出刻印在他额头的闪电形疤痕。

  

  我下意识地寻向汤姆的手掌,他随即握上我的虎口,同我十指相扣的力道平稳而坚定。

  

  男人的视线朝我们紧握的双手飞快一闪,面上浮起一阵近乎惊诧的情绪。直到此时,我方才发觉他已抽出了魔杖,但只松松地抵在虎口,低垂在身侧。

  

  我难以遏制地攥紧了几成,便感到汤姆的拇指在我的指根一下一下安抚地摩挲起舒缓的弧度,却仍未移开与男人对视的目光。

  

  许久,他们都只是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彼此。而紧接着,极缓而轻地,汤姆举起了外侧的那只手,平和地打了个招呼。

  

  讶异与犹疑在男人的脸上交替掠过,他的食指近乎不受控制地捏紧了魔杖,我忙低呼一声,以示阻拦。他困惑起来,目光下移向我的身形。

  

  请不要。我唇语道。

  

  他见状,眉头紧蹙,视线再次扫过平静站在我身边的汤姆,扫过他示意和平的手势。

  

  终于,在近乎煎熬之久的沉默过后,他短促地、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我长舒一口气,迟疑地转身看汤姆,却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他最后向男人的方向投去一瞥,便温和地牵起我的手,带我朝台阶下行去。“所以,你现在想去哪?”

  

  我不免为他不以为意的态度再次长叹了一声,但还是提起一道浅淡的笑意:“我想回家。”

  

  “家,”他凝神琢磨着这个字眼,仿佛是哪个前所未闻的秘境,“那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净耍滑头。”我道。

  

  他的眉梢一挑,嘴角却也跟着翘起。汤姆松开我的手,转而抬起上臂,我便笑吟吟地挽住了他的臂膀。就这样,我们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

  

  哈利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看见里德尔在背后悄悄一旋魔杖,手里变出一枝猩红艳丽的花束,少女便笑起来,一手接过他的花束,一手挽住他的臂弯,相依的恋人的身影便定格在这一幕,消失在了洁白的大理石阶底端。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何终究还是放弃了行动,更他不清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他是否会后悔自己的无所作为。而他越是揣摩,这此刻的选择便越显得愚蠢起来。他怎么就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干瞪看着他们离开了呢?

  

  可是……

  

  那真的是伏地魔吗?哈利至少可以确信他是汤姆·里德尔,毕竟他的样貌与哈利在尘封的记忆中所见如出一辙。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完全说不通,和他印象中那个野心勃勃的少年全然不符,更与他所击败的残暴魔王天差地别。他从未见过里德尔以那样的目光注视过任何一个人,他眼中的情感是如此明晰而坦荡,以至于连哈利自己都无法将其误以为轻蔑或狠恶。

  

  或许,是否,真的有那样的一个世界……存在一个能同等地爱着他,也为他所爱的人呢?

  

  无可否认,这是个令他尤其如鲠在喉的念想。毕竟,邓布利多也说过,爱于他来说是一条绝无可能的道路——但邓布利多也是人,而既是人,便有犯错的可能。况且,他难道不是始终坚信着,在所有秘法、一切绝技之中,只有爱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吗?倘若爱的力量曾一度击溃这个宿敌坚不可摧的军团,那这份力量,是否也能让同一个男人彻底地改头换面呢?

  

  哈利没有答案。但他很快意识到一个真相:倘若他确实贯彻了原本的那个计划……那么到头来,他也不比那个男人好到哪里去了。

  

  爱。

  

  如此可怖的力量,如此美丽的恶灵。

  

  爱足以扭转一切。

  

  即便是现在,哈利仍无法忍心去与他们追根究底,兵戎相见。他想起少女仰头看他时眼中的光亮,好似向日葵舒展着花瓣迎向了她的朝阳。他想起金妮,她们明明样貌迥然,却分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相似的光芒。是她们的眼睛,他想,那双宛若在熊熊燃烧的、坚定决绝地望向所爱之人的眼睛,恒久地闪耀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守护,只因她们所向披靡的伴侣也将永远以同样的目光,以绝不畏缩、毫无掩饰的爱遥相回望。

  

  他真的能下手毁去另一个人的幸福吗?

  

  他叹息一声,紧接着想起他的妻子还在家里等候着他,想起与他一路并肩走来的朋友们还在期待他的应约。他紧接着想起,战争已然平息,和平的年代终于得以降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抬起手,轻触了一下额头上那道再也没有疼过的伤疤。

  

  他的思绪回到金妮身上。金妮,以及那个似乎深爱着汤姆·里德尔的女孩。

  

  紧接着——无论心底仍有何等疑虑,无论前路仍有何等未知——他微笑起来,因为他知道,就在此时此刻,一切太平。

  

  ——全文完——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原作者留言:

再次感谢所有小说的读者们。事到如今,我最后的留言大概就是,如今回头看看三年前写的最初的章节,我真的很难不犯尴尬……但实话说,我应该不会去修订那些内容。因为看着自己的写作和笔下的主角一起一点点变得成熟,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比方说,现在看来,最初的阿里是个有些冲动鲁莽的女孩,但最后,她已经学会如何承担责任,承担恐惧,承担爱,变得更加认真,也不那么幼稚了。我也随着这个故事一点点长大,从高中到现在刚念大学……说来有点好笑,但我总觉得我和我的角色一同成长着。当然,单论我自己,大概也说不上“成熟”吧,哈哈……

这是我写完的第一个长篇小说,也是第一个爱情小说。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故事里的每一个角色,我想无论之后的写作之旅如何,我会永远记得这个最初的作品。

所以,谢谢,谢谢所有人。祝愿大家一切都好,万事平安,再次感谢能共度一场记忆深刻的旅途。

UrbanRosefall


很高兴终于翻译完了这个故事。

作者在最后的留言说,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笔下的角色的成长,以及她写作的成长。我作为译者也是一样的感触。这篇同人小说已经远远不止是我的一个兴趣爱好的项目,而成了一个陪伴我的存在。我也会一直记得这篇小说的,更开心的是通过翻译的旅途认识了新朋友!!

再次感谢所有读者,有缘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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