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无晴

• 汤姆·里德尔×原创女主

• 原帖地址：https://www.fanfiction.net/s/5930349/1/Pretending-To-Live

  作者：UrbanRoseFall

• 目录戳 ☆

第六章 该死之人

　　而楼上的座钟依旧不知疲倦地滴答轻响。

　　

　　四周静悄悄的，即便是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没有四射的咒语，没有尖刻的嘶吼，只剩下……我们。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坦白讲，我直到这时才发现这件事。我小心翼翼爬起身，神经紧绷地环顾四周。其余人似乎也都跪坐在地上，睁大眼睛细细审查着四周，一边时而因这粗暴的着陆方式而酸痛的肌肉和磕碰出的淤青龇一龇牙。

　　

　　这间屋子空旷而朴实，大致呈长方形，由斑驳棕黄的墙壁密不透风地围拢起来，大约同格里莫老宅的卧室差不多大小。房间里除了中心的一台圆几便无其它的家具，小几同样是木质打造，只是色泽偏深，上面摆着一个模样厚实的文件夹。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在哪儿？”赫敏的细语在安静的空气里晕开，带着些许的倦意。

　　

　　哈利站起身，伸手插进蓬松的黑发里，绿眼睛朝四周打量着，映着室内微弱的光源。

　　

　　“我不知道，”他最终道了，“不过我觉得我们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去看一眼桌子上的那个包裹。”

　　

　　我是离房间中心最近的一个，便率先走到桌前，轻轻拾起文件袋。我的指尖触到漆黑的纸壳，沾上薄薄一层灰。它握在手中的质感结实而分量十足，我便满心期待地将封皮一掀。

　　

　　“第一页是邓布利多留给我们的笔记！”我讶异地挑起眉稍，抬眼看向其他人。但不等有人说话，我便匆匆将视线扯回眼前的文件夹上，手指随视线一道扫过纤薄的羊皮纸——正是邓布利多平时用的那一种——将用纤细的斜体字写于其上的文字大声念出：

　　

　　“如果你们在读这句话，说明传送的门钥匙成功了。

　　

　　“你们现在正在一九四四年九月一日，下午四点三十五分的霍格沃茨的有求必应屋中。就在此时，一九四四年的我正在变形课的教师办公室内批改论文，我建议你们先去通知他一声。

　　

　　“记住，直到过去的我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前，你们万万不能被别人看见。

　　

　　“愿你们能和我一样享受我们的第一次会面。

　　

　　“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一九九七。”

　　

　　话音落下，我再次抬眼看向大家，“好吧，听起来挺直接的。”

　　

　　马尔福嗤笑一声：“太直白了。我们只需要像风一样穿过这个防守严密、人流拥挤的鬼地方的天知道多少个厅堂，同时不被任何人发现或看到，是这样吧？”

　　

　　我眨了眨眼：“大概是的吧。”

　　

　　哈利突然在外套下面摸索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等等——等我一下——啊哈！”

　　

　　隐身斗篷银蓝色的面料从他的口袋里滑出，仿佛忽然有了形态的流水一般倾泻到他的手上。“我们可以用这个！”他雀跃道。

　　

　　“你觉得这下面挤得下我们五个人？”赫敏担心地问，她的头发几乎蓬到了脸上，又被她一脸不耐地挥开，“我是说，我们三个去年就几乎钻不进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哈利将布料抬到眼前，迟疑地目测着，“但我们可以试试啊。”

　　

　　“——嗷，你那个往哪儿放呢！”

　　

　　“——如果你把屁股从我脸上移开的话，我也许会考虑一下的，韦斯莱！”

　　

　　“——嘿，现在不是个吵架的好时间——呜！”

　　

　　“——抱歉，对不起，踩错地方了——”

　　

　　“——然后你踩到我的耳朵上了是吗？”

　　

　　“看在上帝的份上！所有人闭嘴！”赫敏精疲力竭地低吼，她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贴在我身边，头顶堪堪被斗篷遮挡住，“别人还是可以听见我们的！”

　　

　　“我们朝哪儿走？”我挣扎着透过丝薄的织物观察着前面的道路。这绝对不是我想象中第一次和这座梦寐以求的城堡见面的场景——几个月前，我还天真地以为我至少能看见点什么，这个愿望也不过分吧。

　　

　　“等我一会儿。”我听见哈利的低语，紧接着传来了纸张摩擦的轻响，也不知道他这回又会从外套里翻出来什么东西。然而我没心情继续好奇下去了，他的胳膊肘猛地戳到了我毫无防备的鼻尖。

　　

　　“呃！”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将那件东西从口袋里取出，“来，我有地图。”

　　

　　“伙计，你是不是去哪儿都带着它？”罗恩在我背后的某个地方难以置信地惊叹，“老天，我知道你很爱学校，但这实在是有点悲伤了……”

　　

　　“以备不时之需，行吗？”哈利恼火地反驳，一边匆匆浏览过地图上的标识，抵在羊皮纸上的杖尖发出柔和的光，他若有所思地咬了咬舌尖，“看，这里，我们要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左转，然后在第二个拐角再左转，上了楼梯，就能到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了。只要我们不撞见什么人，应该还是没太大问——哦，该死。”

　　

　　一大团黑色的人潮不约而同地从各个教室和楼梯口涌出，径直朝着我们的方向汹涌奔来，其气势简直如排山倒海、雷霆万钧。我不可置信地、缓缓地瞪大眼睛：“不是……开玩笑吧？”

　　

　　我听见哈利一掌拍在脸上：“完全忘记四十分就下课了。”

　　

　　“哇哦，他们越来越近了……”

　　

　　“这时候杀戮咒就该派上用场了。”马尔福低声咕哝了一句，我朝着他就是狠狠一个肘击。

　　

　　“啊！你他妈在干——”

　　

　　“对待混球的条件反射。”

　　

　　“听着，大家！”哈利总算爆发了，我俩一下子没了声音，“我们就随机应变，行吗？就——就尽量不要撞到人。”

　　

　　我们都尽可能地伏低身体，好让脚也结实地藏在斗篷下面——毕竟，除了我以外的所有成员都高得吓人，老是一个劲在把斗篷往上顶。在费尽一番功夫之后，我们总算上蹿下跳、左闪右避地悄然穿过了想必是霍格沃茨绝大部分的学生，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走廊里。

　　

　　“行了，”哈利手撑膝盖，不住地喘息，“最难的……一部分……过去了。现在……我们只要……找到邓布利多就……行了……”

　　

　　“你刚刚是不是说……变形课办公室……在台阶的……上面？”我捂着心口，感到一丝窒息。

　　

　　“是啊，但是……”哈利瞪着前方（约）345,956,249级台阶没了声响，下巴悄无声地掉落在脚底冰冷的地面，“这可真是……”

>>>

　　厚实的木门随着嘹亮的一声巨响被轰成碎片，我们五个冲进房内的时候，仍能依稀听见它经久不息的回音。不知是谁一把扯掉了纠缠在我们身上的隐身斗篷，换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一声释然的轻叹。

　　

　　“很精妙的魔咒，德·莱昂科特。”马尔福揶揄道。

　　

　　“没想到一个阿拉霍洞开会有这样的效果……”哈利若有所思。我朝他们龇了龇牙，转身将魔杖塞回牛仔裤的腰带里。

　　

　　“嘿，这整一个‘魔法’什么的没那么简单的，好吗？”我呵斥道，“消停一会儿吧你！”

　　

　　“对你而言，也许。但我自认为我还不至于施个二年级的咒语就变得跟个小丑一样。”

　　

　　我正张开嘴，打算全面实行下一步的口头暴力，却忽然被房间尽头一声礼貌的轻咳打断了。

　　

　　“咳咳。”

　　

　　我一下止住了动作，踌躇着将脖子缓缓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坐着一个极其眼熟的人，他一脸好奇地注视着我们，两手交叠的动作几乎像是一句无声的询问。

　　

　　他的头发并非我始终熟悉的银白色，却是比印象里更深的灰，其间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棕色发丝，也短了许多。老巫师的脸不似曾经那般满是皱纹，憔悴而瘦削，而显然比未来的他轻松舒畅许多。然而他嘴角友好的微笑和我们认识的邓布利多别无二致，这瞬间便让我放松下来。

　　

　　“嗯……我必须承认，那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进门方式。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拾起魔杖——我注意到那根木棒和他在一九九七年所持的有着显著的区别，他应该还未从格林德沃那里拿到老魔杖——朝门口轻轻一挥，被我们撞得四分五裂的木门便一下子恢复了原样。

　　

　　哈利向前一步。“教授，”他一脸严肃，“我们——我的名字是哈利·波特。这是罗恩·韦斯莱，阿里·德·莱昂科特，德拉科·马尔福和赫敏·格兰杰，然后……我们来自一九九七年。”

　　

　　邓布利多脸上的神情将“请解释”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在未来……巫师界陷入了一场战争。我们，”他回头示意了一下，“正在和一个自称‘伏地魔’的人对抗——”

　　

　　除了哈利和我，其余的人都颤了颤身子，邓布利多眼底的光几不可察地沉了沉。

　　

　　“——您亲口说过，他是这个世纪内崛起的最黑暗的巫师。呃——是您亲自将我们送到这个时代，到一九四四年，我是说，到这里来寻找一个……一个用来击败他的东西，所以……我们来了。”他弱弱地结束了陈词。

　　

　　我犹豫了一下，随后往前了一步，双手捧起先前发现的黑色文件夹。“那个，您也留下了这个……”

　　

　　邓布利多一声不吭地接过这叠文档，我们静静地等待他不疾不徐地将每一页都翻过，偶尔停下来阅读两三段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的内容。当他临近翻完的时候，我忽然没来由地一阵眩晕，仿佛全世界蓦地倾斜在了脚下，一时有些两腿发软——我紧绷的神经大概终于要撑不住了。我到底还是刚和食死徒打了一架就被塞回这个五十三年前的世界里，然后又冲刺着跨过了几乎一整个霍格沃茨。

　　

　　最终，邓布利多结束了阅读。他抬起头，蓝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善意地研究着我们每个人的神情。

　　

　　“嗯，”他十指相抵，高高架在桌上——这么多年来他真是一点也没变，“就我所读到的内容来看，你们所处的情况非常有意思，当然，无疑也危险异常。”

　　

　　赫敏点点头，她垂在身侧的手收拢成一个拳头。“我们明白。”

　　

　　“但你们仍愿意将这个任务贯彻到底？”

　　

　　“是的。”哈利说，“我们愿意。”

　　

　　邓布利多静静地注视了我们一会儿。“那么，非常好，我想现在就只剩下几件事要处理了——不过首先，我想你们得去一趟医务室，你们觉得呢？”

　　

　　我回头看了看其余的几人。他说得没错，马尔福在和食死徒扭打的过程中划伤了他的左眼，赫敏则忙着用衬衫的袖口为她裂开的嘴唇止血，更别提这趟潜伏的旅途之后新添的衣物遮掩下的无数擦伤和淤青了。

　　

　　哈利松了口气，他认同地笑起来。“是啊，”他感激道，“那真是太好了。”

>>>

　　我看着护士长——她的名字是拉罗什夫人——毫不留情地将魔杖插进一坨粘稠的深绿软膏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它是用来治疗我右脸颊的一大块淤青的（直到刚刚我才发现这个伤势）。

　　

　　护士长手里的奇怪物质忽然开始冒烟，我一个哆嗦尖叫出声，飞快朝后缩了缩。

　　

　　拉罗什夫人啧了一声。“看在上帝的份上，它不会把你怎样的！”她喊道，一手将魔杖放回口袋，一手从另一边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小瓶灰紫色的液体，“现在，把这个喝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治你的头晕用的。”

　　

　　我厌恶又好奇注视着这瓶轻轻冒着泡的液体。

　　

　　“我一定要喝吗？”我一脸狐疑。

　　

　　“是的！”拉罗什夫人呵斥，将瓶子塞进我手中的力度愈发让人难以抗拒，“现在、快喝！”

　　

　　我小心翼翼地从她那儿接过玻璃瓶，尽力屏住呼吸，不让瓶颈里腾起的诡异烟雾钻进自己的鼻腔。

　　

　　干杯。我想着，仰头一口闷掉了药剂。

　　

　　几乎是液体触到舌尖的一瞬间，我的身体便决定要彻底将这恶心的东西隔绝在外，我不得不死命捂住嘴才不至于让刚灌进去的液体被喷出来。整整五分钟后（再加上拉罗什夫人在我背上努力的捶打），我才终于能百分百地确保它全部挤进了我的胃部，并且会一直乖乖待在那里。

　　

　　我的肚子发出一声哀鸣。“好的，我没事了。”

　　

　　拉罗什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便转向了其他几个显然更需要她一些的病人——就在我的床铺对面，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生正一脸庄严地用他那马车轮大小的眼睛看着我。

　　

　　我悄悄地朝四周瞄了一圈，打算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当然也是为了避开那个男生的视线，这目光实在有点让人放松不下来）。

　　

　　罗恩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神奇的灰绿色，他正双眼紧闭地躺在病床上，一手紧攥住衣摆护着肚子——他可能喝了和我一样的魔药。赫敏和马尔福看起来状态不错，身上比较严重的擦伤都已痊愈，几处小淤青也并无大碍。哈利的头上敷了一个冰袋，处理方式意外地平凡。

　　

　　哈利留意到我的目光，朝着我满是倦意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想让我安心，随后和罗恩一样闭眼歇息了。似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天的波澜起伏惹得疲累不堪。

　　

　　我只听右手边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留意到有人造访，一转头，却看见邓布利多笑眯眯的脸。

　　

　　“你们感觉好点了吗？”他和善地向所有人道，“毫不夸张地说，你们着实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旅程，但对于你们在霍格沃茨的突然出现，我想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和讨论。”

　　

　　“不，没事的。”哈利连忙睁开眼睛，从病床上直起身子回道。

　　

　　邓布利多点点头。“很好。不久之后，你们就要与现在的校长见面了，也就是阿芒多·迪佩特教授。他必定会问起你们前来霍格沃茨之前的背景——一项颇有必要的预防措施，毕竟不论是麻瓜界还是巫师界都正经历着一场战争。因而我想，明智之举便是事先准备一些用以应对的故事。考虑到你们中间很多人的姓氏都比较显眼，若是有人不慎引起了那些失散多年的亲属非常不便的好奇，从而询问起你们不在族谱上的理由，那实在会是个棘手的情况。”

　　

　　“不过先生，我是麻瓜出生，我的姓氏是格兰杰。”赫敏说，“所以我不用改变姓氏了。”

　　

　　“对，我也一样。”我说道，心里稍稍有些庆幸。我对假名什么的从来不很擅长，这是我在孤儿院就发现的事实。我有时候会和几个孩子一起偷溜出去，我们互相起好假名以便避人耳目地暗中联络，然而最后我差点破坏了整个计划——无奈我的大脑就是不肯对不属于我的那个称呼做出哪怕是一点点的反应呢，哪怕别的孩子无休无止地喊了快十分钟也无知无觉。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为自己辩护一下，“莓果·安妮·桑莫斯”究竟是什么鬼名字？

　　

　　“那我猜就只有罗恩，马尔福和我了。”哈利道，神情专注认真，“好，那我就叫……哈利·伊万斯。”他顿了一下，“我妈妈的姓氏。她是麻瓜出身，所以我想这应该不是个常见的巫师姓。”

　　

　　“很好。那么你呢，韦斯莱先生？”

　　

　　罗恩呆愣了一瞬。“我？呃……这个么，”他思考了一会儿，眉毛抬得高高的，半晌之后总算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我就是罗恩·麦克唐纳！”

　　

　　我一口气堵在嗓口，余光里的赫敏和哈利也难抑嘴角上扬的弧度，饶有兴致地看着罗恩。

　　

　　“怎么了？这个姓不对吗？”

　　

　　“你要当罗纳德·麦克唐纳？”我问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啊，怎么了？”

　　

　　哈利过分夸张地咳了一声：“罗恩，伙计，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个的？”

　　

　　罗恩困扰地挠挠头。“不知道……大概是从一群麻瓜那儿听来的吧。他们总是这么说，看来这一定是个很有名的姓氏了。我觉得它还可以啊！到底怎么了？”

　　

　　“也算合理……”赫敏道，我则疯狂地咬着颊肉，以防止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的漏出唇角。

　　

　　“啊？”罗恩追问。

　　

　　“没什么。”

　　

　　邓布利多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我们一会儿，最后转向了一脸若有所思的马尔福。“你呢，马尔福？你决定好了吗？我相信在座所有的姓氏中，你的便是最有名的一个了。”

　　

　　“我在想，”马尔福沉吟道，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也许我们这个——‘小队’里，最好有一些……亲缘关系，来消减怀疑？显然，如果五个毫无关联的人忽然冒出来，这应该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不是吗？”

　　

　　我惊讶地看向他。他说得没错，事情总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诸如此类的细节上的失误总有一天会危及我们所有人的可信度。倘若我们能够弥补一下这样的疏漏，对未来的行动总归是有好处的。

　　

　　“嗯，对，你说的挺有道理。”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胡须，“这确实是个问题……那么就这样吧，马尔福先生，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德·莱昂科特先生了。”

　　

　　“喂，等等，什么？”我立马打断。马尔福也同时愤慨地质问：“不好意思？”

　　

　　我们隔着床铺冷冷地瞪着对方。

　　

　　“——真是能言善道啊，德·莱昂科特。”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马尔福。”

　　

　　“现在都是德·莱昂科特了。”邓布利多愉快地提醒了一句，一边无辜地将手背到身后。

　　

　　我又挣扎了一下：“但先生——”

　　

　　马尔福插话：“——无论怎么看我们都不可能有血缘关系的，因为——”

　　

　　“——我们相处得真不算好，更别说——”

　　

　　“——对于双方的情况了解得少之又少，感谢——”

　　

　　“——上帝，不仅如此，而且——”

　　

　　“——这大概是最显然的原因了——”

　　

　　“我们长得就完全不像！”我和马尔福喊出这句辩驳的语气和时间出乎意料地一致，齐齐祈求地看向这位瞬间苍老了几岁的巫师。

　　

　　没有人能够否认这一点。我的肤色更深，更别说有着深棕色的眼睛和头发，而马尔福总体的色调便要苍白得多，几乎全身上下都呈现出铂金的光辉。我个子不高，而马尔福显然不是。我总是急脾气，而马尔福则冷漠到诡异。更别说我更友善能干慷慨大方，而他显然比我高傲自负，同时也总得来说在每个方面都比我优秀得多。

　　

　　邓布利多只是微微一笑。

　　

　　“完全没错。”他的声音里划过小小的一丝得意，“正因为你们貌似不同，作为兄妹的伪装才会更加有效。”

　　

　　“我不明白——”

　　

　　“就从我的观察而言，你们总爱互相拌嘴，面上始终无法容忍对方的存在，即便如此，却拥有着相似的性格，也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完美地接上对方的话头的机会。在所有人眼中，这就是你们作为兄妹最信服有力的特质，没有人会质疑这个说法的。”

　　

　　我瞠目结舌，哑口无言，隐约还有点气急败坏。邓布利多提出这个谬论是一回事，找出能支持这个理论的证据将它说通，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样啊……好吧，也行。”

　　

　　“所以我猜，我就是德拉科·德·莱昂科特了？”他的嘴角撇下一个明显厌恶的弧度，而当我意识到我的表情正和他一模一样时，心里就更加窝火了。

　　

　　邓布利多颔首以示肯定。“是没错。所以你们就是：哈利·伊万斯，赫敏·格兰杰，罗恩·麦克唐纳——”我用拳头硬生生压下一声笑，“以及阿里亚德涅和德拉科·德·莱昂科特。”

　　

　　我们点点头。我和马尔——德·莱昂——和德拉科的动作倒更像是一种妥协。

　　

　　“如此，我们就只要最后考虑一下你们的背景就可以了。”邓布利多继续回到他的抚须深思状态。

　　

　　“也许可以说，我们离开家乡是因为战争？”半晌之后，赫敏提议，“如果我没记错《魔法史》这本书里的内容的话，有很多巫师和女巫都选择隐姓埋名逃到国外来躲避争端，我们这样说，应该不会很违和。”

　　

　　“嗯，你说得没错。”棕红头发的巫师回答，“很不错的主意。可以是这样……你们的父母和我关系颇深，却在一场格林德沃的袭击中丧生。”这个故事与我先前被塞进的模版真是出奇地相似，“就此，你们都成了孤儿……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说你们曾经住在德国东部的萨克森，那里一直是格林德沃的近期的进攻重心，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们毫无征兆而毫无准备地来到了霍格沃茨。”

　　

　　“所以，简单来说……您把我们带到霍格沃茨，是因为您和我们父母是相识？”陷在床垫里的罗恩挑了挑姜黄色的眉毛。

　　

　　“没错。这是个很合宜的说法，考虑到我在未来或许确实会遇见你们的父母。”

　　

　　“严重怀疑。”我嘟囔了一句。

　　

　　“说到底，我们什么时候要和那个迪佩特见面？”马尔——德拉科皱了皱眉。

　　

　　“迪佩特校长，”邓布利多和善地纠正，一边扶了扶几乎要滑下他的鹰钩鼻的眼镜，“将在——以我的怀表显示——噢，大约三……二……一……”

　　

　　“好的，好的，这边又出了什么乱子，邓布利多？”身形矮胖的男人走进了校医室的大门，一脸不耐地冲着邓布利多抱怨道。他有一头灰白凌乱的头发，身着一件紫色天鹅绒长袍，小而圆的珠子似的眼睛透过金框眼镜紧紧盯着我们五个，随后讶异地微微瞪大。“哦？”

　　

　　“您也下午好，校长。”邓布利多语气愉快，“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赫敏·格兰杰，德拉科和阿里亚德涅·德·莱昂科特，哈利·伊万斯，以及罗纳德·麦克唐纳。由于不到一周前这些孩子们的父母不幸突然离世，他们将在霍格沃茨结束他们最后两年的学习——是我非常好的朋友，他们的父母。”

　　

　　“是的，非常不幸，非常不幸。”即便这么说着，迪佩特的话更像是一种不满的嚷嚷，“很好，非常好。但是你要知道，邓布利多，不论处在什么情况下，想要被霍格沃茨录取，你都得提供他们的个人简历，更别说背景资料和——”

　　

　　“都准备好了。”邓布利多轻快地宣布，“实际上，我现在就带着它们呢。”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轻而易举地从背后不知道哪里变出几张纸来。只有我们五个才能看到他的动作，哈利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就在这儿，给。”他说罢，从容地将羊皮纸递给迪佩特。迪佩特满意地嘟囔了一声，将文档叠好放进大衣口袋。

　　

　　“那好，”他含糊道，朝我们投来粗略的一瞥，“嗯，就这样吧，欢迎来到霍格沃茨，诸如此类。”简短而毫不走心地发言之后，他又转向了邓布利多，“我相信他们还赶得上晚宴和分院仪式，对吧？”

　　

　　“当然。”邓布利多回答。

　　

　　“好的，邓布利多，那么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他草率地朝我们点点头，沿着来路返身走了出去，那件大衣滑稽的衣尾一个劲地拍打着他的后鞋跟。

　　

　　“这实在是惊人的轻松啊。”马尔——德拉科如此表示，他挑起的眉梢隐晦地抒发了对邓布利多的谴责。

　　

　　老巫师露出一个疑似惭愧的神情。“就这么说吧，迪佩特教授在调查环节，从来都不怎么……充分。”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还要被分一次院。”赫敏嘟囔道，她此时正有些别扭地一个劲调整着双腿，企图找到一个舒适点的坐姿。

　　

　　“放松好了，赫敏，反正我们总归会在一个学院的。”罗恩安抚着说，一边伸长胳膊，隔着床铺间的缝隙拍了拍赫敏的胳膊，“我，你，和哈利，就跟一九九七年一样。”

　　

　　余光里，我隐约瞥见德拉科一脸阴沉地皱了皱鼻子，以一种微妙而优雅的姿态将自己挪得离三人组远了些。他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却又无法不让人感到一丝悲伤。

　　

　　而这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他本不应该和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甚至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我不理解为什么我初来乍到时完全忘记了这份关键的信息，将如此重要的真相遗漏在外。在《混血王子》里，马——德拉科从来没有在凤凰社总部出现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在这个时间点本该已接受了伏地魔的委托，开始执行暗杀邓布利多的任务。

　　

　　所以，究竟是什么改变了？

　　

　　究竟是怎样的事件才足以扭转他的阵营——无论出于本愿与否？我本以为我自己是这个故事线里唯一的变数，但是……万一事实并非如此呢？

　　

　　“罗恩，你这个糊涂鬼，阿里还没有参加过分院仪式呢！”哈利一脸无奈地提醒。

　　

　　“哦，对哦。”罗恩弱弱地冲我笑了一下，哈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格兰芬多，和我们一样，是吧阿里？”

　　

　　我偷偷瞄了马尔福一眼，从他黑得发亮的侧脸来看，他大概已经快七窍生烟了。

　　

　　邓布利多锐利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一时间所受到的精神折磨堪比一场审讯。

　　

　　“阿里？”

　　

　　哦，对，罗恩的问题。我其实清楚自己想要进入的学院，心中未曾有过一丝疑虑，但是……

　　

　　我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我的那个“哥哥”，扫过他仍旧回避的目光。

　　

　　“啊，这个么，罗恩，我一直觉得斯莱特林更适合我一点……”我若无其事地答道，一面低下头，专注于研究自己毫无观察价值的指甲，尤其是大拇指甲上的咬痕。

　　

　　我隐约瞥见马尔福猛地朝我一扭头，随后低声骂了一句，显然是抻到了脖子。

　　

　　而临铺的罗恩也没好到哪里去。

　　

　　“啥？”他一口水喷出来，他着实选择了错误的时间点仰头喝这口水。水花四溅，甚至有两三滴溅到了我的脸上，我哆嗦了一下，立马举起袖子擦了擦脸。

　　

　　“阿里，你绝对是在开玩笑吧！”罗恩将仔细掖好两角的毯子一把扯开坐起身，“你不会——你和那些、那些毒蛇小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平静地发问。

　　

　　我看着罗恩的脸上缓缓浮起一层诡异的绿色，仿佛挣扎着想要找出什么合适的回答，心里忽然浮上一股病态的快感。

　　

　　“因为——因为你一点也不坏啊？”他总算挤出几个字来，“你精神正常，也不是马屁精，也不会自高自大……”

　　

　　我哼了一声。比起对于一个学院整体印象的描述，这已经可以算得上在形容某个特定的人了。

　　

　　“还有别的形容词吗？”马尔福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慢吞吞地开了口。

　　

　　罗恩没理他。“听着阿里，被分到斯莱特林的巫师好多都成了黑巫师和食死徒，知道吗？相信我，你一点也不会想和那群人扯上关系的。”

　　

　　“我猜猜，那所有的格兰芬多都是正直高尚的大圣人了？”马尔福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他冷漠的假面悄然消逝得无影无踪——大概是关于食死徒的观点彻底激怒了他，“一群愚笨的热爱正义的傻瓜，脑袋空空又毫无主见，填鸭式教育培养出的只知道高谈阔论的白痴？”

　　

　　罗恩脸上诡异的黄褐色瞬间沸腾成绛红，一波已然成形的反驳堪堪悬挂在舌尖，却一下被邓布利多干脆利落地塞回了喉咙。

　　

　　“我想，客套话可以到此为止了——毕竟后面还有一场分院仪式，不是吗？”他礼貌地打断。

　　

　　一阵尴尬的沉默随着邓布利多尾音一道晕散在校医室的上空。不知是谁率先轻咳了一声。

　　

　　“呃，是啊，抱歉，教授。”哈利咕哝道，飞快移开了目光。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没关系，波特先生——现在大概则是，伊万斯先生？”

　　

　　“呃……‘哈利’就行。”

　　

　　“很好，哈利。我在此建议你们稍作整顿。晚宴正式开始之前，我和你们在门厅入口会合，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您。”

　　

　　“那就快些准备起来吧。”邓布利多最后看了我们一眼，愉快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房间。门合上的那个瞬间，我严重怀疑自己捕捉到了一声轻轻哼唱出来的《洋基歌》。

　　

　　“罗恩，你个混球。”

　　

　　“哈？”

>>>

　　我不住地在原地用鞋底尴尬地磨蹭着地面，藏在借用校袍里的指尖不动声色又不受控制地敲出一串富有节奏感的鼓点，目光游移于左右两边，即是哈利和德拉科分别站着的地方。半晌之后，我总算受不了了，一咬牙死死将双手紧握在背后，同时将所有可行的、能让自己从这四台长桌前几百双眼睛的视线里消失的策略挨个试了一遍。

　　

　　这绝对是在开玩笑吧。

　　

　　有百无聊赖的，有漠不关心的，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对这五个突然冒出、貌似是从德国来避难的等待分院的陌生人（而且还不是十一岁的小矮子）感到好奇。

　　

　　我在他们肆无忌惮的锐利目光中恼火地嘟囔了一声，随即将自己的视线移到霍格沃茨城堡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上，装出一副被深深吸引而沉浸于这浩瀚星空的模样——这件事远比我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不过很快，我便真的沉浸在这幅幻梦般的画卷之中了。上千盏蜡烛悬浮在我们头顶上空，奇妙的金色光芒在大理石地面与石墙见投下一束束拉得纤长的紫影。在稍矮一些的地方，水平地悬着四根桅杆，硕大的学院旗帜招展着垂下，与墙面形成完美的九十度——热烈的火红，墨绿，深蓝和明黄织锦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迎风鼓动，像是有人特地为它们施加了某种咒语，而在他的指挥下毫不停息地雀跃飘摇在着偌大而微寒的礼堂上方。

　　

　　这一切都比我从文字中揣摩出的景象绚烂得多。

　　

　　一切都显得如此之……巨大，如此忧悒而昏暗，恰似我很早、很早之前见过的巴黎圣母院——但最重要的是，它是如此的……

　　

　　魔幻。

　　

　　这是唯一恰当的形容，又或者可以说，这是我绞尽脑汁后唯一能想象出的概述。这里的每一缕气息都裹挟着魔法，原始的、纯粹的、不断涌动的，几乎能够淬炼为可触可感的浪涛——而它又是那样古老。难以言喻的深邃的古老。

　　

　　仿佛——

　　

　　长桌蓦然炸开的掌声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当下，我的注意力几乎瞬间切回了猫头鹰演讲台前的迪佩特身上。想必他终于结束了冗长啰嗦的“欢迎回到霍格沃茨”的校长演讲。

　　

　　“而现在，是我们非一年级新生的分院仪式。由于萨克森州爆发战争，他们决定转学至英国，在霍格沃茨继续他们的学业。显然，他们的情况夹杂了很多私人因素，请务必在与他们接触时多加体谅。”

　　

　　翻译：把你们的臭嘴闭上，别对战争的事问七问八。

　　

　　“请给他们一轮掌声。”迪佩特结束了他昆虫振翅似的单调平淡的演讲，转身走下站台，衣尾仍旧颇具喜感而锲而不舍地追逐着他的鞋跟。

　　

　　应付性的稀疏掌声很快被窃窃私语代替，我的五脏六腑一下子倒了个个儿。

　　

　　从今往后，怕是不可能不引人注目了……

　　

　　我们每个人的胸口都焦虑而剧烈地起伏着，目光紧紧追随邓布利多闲庭信步地踱上高台，他的手中拿着一件暗淡破旧却也异常眼熟的东西。

　　

　　变形课教授总算在目的地站定，从夜空蓝色的长袍中取出一根魔杖——那根旧魔杖——轻轻一挥，变出一架高脚木凳，随后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它的位置。他清了清喉咙，魔杖在他手中再次一挑，羊皮纸卷轴便随之悬空漂浮在他眼前。他开始了点名。

　　

　　“要来了。”哈利在我旁边喃喃。

　　

　　“格兰杰，赫敏！”

　　

　　我大大吐出一口气，心里却是惊讶——难道这个名单不是按照字母顺序排的吗？我原本一直无比确信我会是第一个人……

　　

　　赫敏缓缓走到邓布利多等候的地方，在高凳上坐下。帽子落向她的头顶——

　　

　　“拉文克劳！”

　　

　　嘹亮的呐喊从大堂最右边深蓝和铜红相间的长桌潮水似的漫开，然而我们几个却始终毫无反应地愣在一边，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

　　

　　“刚刚算是什么鬼东西？”罗恩愤怒地冲哈利挤出几个气音，“她应该是格兰芬多！”

　　

　　“我不知道。”哈利的眉毛紧蹙在一块，目光困惑地落向前方的高台。邓布利多正引导着一脸迷茫的赫敏走下讲台，坐到属于她的新学院的位置上去。“不过我记得赫敏说过，那次分院帽有想过要把她分到拉文克劳的……”

　　

　　罗恩愤愤不平地想张口反驳，他布满雀斑的脸已经浮起了一丝令人担忧的深紫色，就在此时，邓布利多平静的声音从大堂尽头传来，截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麦克唐纳，罗纳德。”

　　

　　罗恩只是一声不吭地看了我们一眼，便踉跄着朝等候他的邓布利多和分院帽那边去了。老巫师将巫师帽盖到他的头上，帽檐滑过他的鼻梁，又被他迅速地向上推了推。

　　

　　分院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做出那声最后的宣告，它只是时不时抖一抖身子，大约是对罗恩嘴里乱蹦而出的一连串怒骂的回应。

　　

　　“那个死黄鼬到底在干什么呢！”德拉科在我旁边咕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罗恩的脸几乎是肉眼可辨地逐渐转成了一种病态的黄绿色，攥着高凳的指节也愈发惨白。终于，分院帽做出了他的决定。

　　

　　“斯莱特林！”帽檐上方的缝隙里传出的嗓音低沉如雷，在偌大的厅堂里回荡不息。

　　

　　“什么？！”坐在我两边的哈利和德拉科同时爆发出一声大吼，好在银绿包裹的长桌传出的轰鸣的掌声（也有几下嘘声）顷刻间淹没了他们的呼喊，不至于引起他人的疑心。

　　

　　“这到底是什么鬼情况？他可是个纯血叛徒！”德拉科的声音已经近乎惊恐了，他的音调比平时高出整整一个八度，而出人意料的是，这时他的脸上却没有以往道出这个词时惯有的嘲讽神色。

　　

　　“我完全不理解……”哈利回道，目光锁定住已经晕头转向、神情恍惚的罗恩，他正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斯莱特林的长桌挪去。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这么令人费解的话，这个场景其实还挺搞笑——他灌了铅的腿每往前一步，仿佛就会耗去不可估量的力气，而他的面色也随着腿部的移动一点一滴地往最纯粹的灰白靠近。

　　

　　邓布利多朝我们的方向清了清嗓子，我们三个整齐划一地一道扶起下巴，压下目瞪口呆的神情，企图挽回我们最后的尊严。

　　

　　无视了我们无论如何也难以抹去的震惊之色，他转回身前的羊皮纸。

　　

　　“伊万斯，哈利！”

　　

　　哈利站起身，极不情愿地走到高凳跟前，任由帽子落在（在他的场合下，这应该被形容为“包裹住”）他的脑袋。

　　

　　“行吧，这回，”德拉科叹了口气，仍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至少圣人波特——”

　　

　　“斯莱特林！”

　　

　　德拉科看起来要昏过去了。

　　

　　斯莱特林长桌的欢呼再一次震荡在大堂上空，德拉科此时总算平静下了一些，转而化作一种无可奈何而无声无息的愠怒。他的嘴角向上挑起，露出一个熟悉的冷笑来。

　　

　　“我的上帝啊，”他压着嗓子嘟囔，“我可赶不及去看看他们要在我身上玩出什么花样了。”

　　

　　我挑了挑眉，轻轻捶了下他的手臂（他对此回以一道锐利的瞪视）：“顶住啊，哥。”

　　

　　他恼火地吐了口气，微微扬了扬下巴，恰赶上邓布利多报出他的假名。

　　

　　“德·莱昂科特，德拉科！”

　　

　　“在赫奇帕奇玩得开心。”我坏笑着朝他低声喊道，看着他在通向高凳的路上微微踉跄了一下，却仍旧挺直脊背，以那种“马尔福”专属的姿态向前走去，不屑朝我瞥去半分目光。

　　

　　我叹了口气。所以，现在只剩我了。这种悬念真的有必要吗？

　　

　　他谨慎地在高凳上坐下，邓布利多将分院帽戴上他铂金到滑稽的脑袋。

　　

　　礼堂内寂静了一瞬，随后——

　　

　　德拉科抽搐了一下。

　　

　　“格兰芬多！”

　　

　　我嗤笑了一声。这可真是跟我们起初预期的毫不相符啊。

　　

　　就在此刻，我只觉胸口如同电流穿过，期待和激动几乎要灼伤我的内脏——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德拉科走向学院长桌的情态与罗恩无异，我看着那个一脸生无可恋的家伙，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我嘴角短命的笑意在邓布利多凶兆般的呼唤中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德·莱昂科特，阿里亚德涅。”

　　

　　我尽量轻巧地呼出一口气，数百道视线汇聚在我的全身，竟忽然显得如此、如此清晰可辨，跟随着我前进的步伐而一点点移动到大堂尽头。邓布利多安然立于此处，看向我的目光里闪烁着古怪的光芒。

　　

　　我谨慎地坐下，静静地、无比焦虑地等待着帽子落到我头顶时的触感。

　　

　　终于——仿佛经过了无数个世纪——某个柔软而冰凉的物体擦过了我的前额，分院帽的帽檐缓缓垂过我的眼睛，眼前的景物就此被黑色的布料遮去半截。

　　

　　有一瞬间，我什么都没听到——自然，我恐慌起来。

　　

　　也许我到头来更像个麻瓜，根本没有资格被分院……

　　

　　德·莱昂科特小姐，为何要有那样的顾虑呢？

　　

　　我在高凳上一个激灵，在习惯了这道回响于脑海的轻柔嗓音之后便又放松下来。

　　

　　是您吗，帽子先生？非常抱歉，我对这一切都不是很习惯，你知道……

　　

　　我知道。你可真是经历了不少事呀——正如我同先前几位接受分院仪式的人所说——然后么……

　　

　　帽子先生，我能问您个问题吗？其他人——为什么你把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学院？我知道他们在一九九七年不是这样的——

　　

　　而你疑惑的是，为何我故意将他们都分到了错误的学院？

　　

　　没错。

　　

　　帽子停顿了一下。

　　

　　当我在建校之初被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创造出来的时候，我是为了给学生们挑选最适合他们性情和特质的创办者而诞生的——啊，我相信你一定听过——或者读过——我的最后一首歌，是吧？

　　

　　嗯……关于霍格沃茨创办者分裂的故事？然后霍格沃茨的学生……团结一致？不然就会从内里分崩离析，之类的？但等等，那个时候你还没被创造出来，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时间是与我无关的概念，德·莱昂科特小姐。我只是单纯地存在着。

　　

　　但没错，那是我创作这首歌所隐含的主要目的。我注定要将你们所有人分割，德·莱昂科特小姐，将你们送入一个互相敌对的未来——这正是格兰芬多为我注入的魔法。

　　

　　啊，我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不耐？

　　

　　还请无视我继续好了。

　　

　　请理解，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想将不和——更非歧视——的种子植入你们的心中。这点于你来说尤其重要，德·莱昂科特小姐——我看见了你必须要完成的使命。团结……是一件无论如何都不能抛弃的事物。

　　

　　所以说，怎么，你把所有人都分到不同的学院，就是为了让他们明白这什么该死的“学院隔离”都是胡扯？

　　

　　总的来说，是的。

　　

　　……您对我也这么做吗？

　　

　　不。你……我会对你进行真正的分院。

　　

　　回答我，德·莱昂科特小姐——你真正认为哪个学院最适合你？

　　

　　你在问我这个？难道这个不是你的工作吗？

　　

　　好吧……我猜……斯莱特林？

　　

　　这也是我在考虑的一个选项……

　　

　　我哆嗦了一下。

　　

　　啊，你不认同？

　　

　　你只是问我自认为最适合哪个学院，我从来没说我会喜欢它。

　　

　　有意思……现在，这就很棘手了……

　　

　　我能看出，你很……鲁莽。你不会仔细思考一件事情，甚至到了愚蠢的程度。

　　

　　哇哦，多谢啊，非常感谢。

　　

　　也不是很学术派哦？不爱考虑逻辑……太不考虑逻辑……你总是草率地得出结论……

　　

　　有时候也是形势所迫！

　　

　　遮遮掩掩，善于欺骗……看看，多么狡猾……这真是非常斯莱特林……

　　

　　您继续。

　　

　　没有耐心……天真幼稚……

　　

　　所以我就要这么坐着听你侮辱我整整十分钟？

　　

　　同时也十分易怒……不过是个忠诚的孩子，拥有踏实的正义感，这是我鲜少见到的品质……

　　

　　我的老天，这简直是我见/读过最长的分院仪式了。

　　

　　你总会对亲近的人真心相对……我也能看出，也有很强的保护欲……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稍微有点自恋——你确定你和马尔福先生没有半点关联吗？

　　

　　我一声警示的低吼出声。

　　

　　最后，善意，始终存在的善意。

　　

　　有意思……

　　

　　“格兰芬多！”

　　

　　脑海中的细语忽然转为一声突兀的宣告，使我下意识地一个激灵。我将帽子从脑袋上拽下来，头晕目眩地朝掌声雷动的金红长桌傻笑了一下，胸口的心结总算顺着热烈的欢呼消融殆尽。

　　

　　我被分到格兰芬多啦！（:D）

　　

　　我发誓，要是我会侧手翻的话，一定当即会在原地露上一手。

　　

　　邓布利多朝我投来一个微笑。“好样的，”他悄声说，“作为格兰芬多的院长，我个人认为分院帽做出的决定非常正确。”

　　

　　我回以一个更灿烂的笑：“谢谢您，教授。”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格兰芬多长桌边，一屁股坐在德拉科身侧的位置上。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我恼火道，好心情直线坠入谷底。

　　

　　“在上面玩得挺开心？”他刻薄地问。

　　

　　我朝他挑了挑眉：“我真的有用那么长时间？”

　　

　　“准确地说，是四分十一秒。我计时了。”

　　

　　我将视线转回身前的餐具，正欲答话，却突兀地在金光流转的金属表面上捕捉了到自己的影子。那真的是我吗？眼底挂着一圈疲惫的深紫眼袋，头发暴躁地炸开，脸上泛着病态黯淡的灰白，与我平日里棕色的皮肤简直形成了天壤之别。

　　

　　时间穿梭什么的大概确实会使人精神憔悴。

　　

　　“分院帽决定在我的脑袋上给我上一节历史课，”我小声朝马尔福嘟囔，心不在焉地抹了抹污迹一般的黑眼圈，仿佛只要这么做，它们就会像污渍一样被擦除干净似的，“这大概占了不少时间……更别说他接下来对我近乎侮辱的一连串评价了……”

　　

　　德拉科嗤笑一声：“我真是一点都不惊讶。”

　　

　　我疲累地叹了口气，将注意力转回大堂尽头的讲台。迪佩特恰在此时结束了新一轮单调平淡的嗡嗡讲说，一声毫无热情的击掌过后，桌上的餐具霎时间被诱人的美食填满。

　　

　　“感谢梅林，我要饿死了！”我哀嚎一声，风驰电掣间将每一种触手可及的菜肴都往自己盘子里盛了一些，随后满意地看着自己小山似的杰作。我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我嘴角的潮湿并非真的口水，而是我臆想的产物。

　　

　　马尔福一脸极致的厌恶，不动声色地观望着我和手中的羊腿凶猛的缠斗：“你有考虑过呼吸这件事吗？”

　　

　　我威胁地朝他挥了挥动物的腿骨：“闭嘴。”只可惜，用一张塞满土豆泥和青豆的嘴说出这话，实在是毫无威胁力。

　　

　　德拉科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继续以纯血家族一贯标志而优雅的姿态切开浅盘里的瘦羊排。“无法想象，你哪怕被雷劈了也不可能会是我的妹妹。”

　　

　　我忽视了他的揶揄，重新投入狼吞虎咽的大业——我真是饿疯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不是呢？

　　

　　我紧咬着牛肉饼粗暴地撕扯下厚厚的一块吞入口中，随后倏地一颤。

　　

　　先前退去的头痛和晕眩又回来了，甚至比第一次严重了许多。我最好找时间再问拉罗什夫人要一瓶药剂……

　　

　　早在我们坐下的时候，周围的人便时而向我们两个投来几束好奇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表露出一丝向我们搭话的意图——考虑到格兰芬多的特质，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也许四十年代比我平日里接触的世界要保守很多——抑或者他们只是被德拉科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几乎能够具象化的怨气给唬住了。

　　

　　我用胳膊肘戳了戳仍旧死死盯着与菠菜较劲的德拉科：“别生闷气了，你都把别人吓跑了。”

　　

　　他（显然）没有分毫听从的打算，转而将刀子似的目光移到我的脸上。“不好意思，德——阿里，你要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不能说是特别美好。”他将盘子往前一推，解开餐巾，厌恶地丢到桌上。

　　

　　“怎么，因为你被分到这里来了？”我不耐烦地质问，尽力压低音量，以免被那些投来好奇目光的同学听到。

　　

　　就在这时，满桌餐盘里的菜肴刹那间融化得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精致诱人的甜点。无论是晶亮的糖衣还是蓬松的奶油都在争相抢夺着人们的目光无，我们二人却不约而同地对此视而不见。

　　

　　德拉科没有回答，只是蹙着眉的脸更加阴沉了。

　　

　　真是矫情！我对他回以一道怒视，随后叹了口气：“听着，马尔——德拉科，我真的……不是很了解你，你知道吗？”

　　

　　他快速瞥了我一眼，金色的眉梢轻轻挑起，显然并没有预料到我会说这句话。

　　

　　但这是真的。书中的德拉科始终是一个……配角人物，读者鲜少能有机会洞悉他的内心，或是从他的视角来看待这个故事。以前，我从来没在意过这个事实——

　　

　　但现在，也许对所谓的“反派”稍稍抱有一些体谅之心也未必是件坏事。

　　

　　“我也不会装作很了解你，”我继续道，“但你听好了，无论你因为什么理由而讨厌罗恩，哈利，格兰芬多，或者我——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钢铁般冷硬的目光迅速掠过我的脸庞，最终直直望向我的双眼。他正眯着眼睛，嘴唇因怒火微微张开。我没有理会他。

　　

　　“我是说，目前来看，我们会在这里度过一整个学年。如果我们彼此都拒绝合作的话，我们永远没法把这件事办成，也永远没法找到回去的方法。所以……”我任自己的尾音尴尬地融进喧闹的空气中，无力地消散在其他学生的谈话里。呃。

　　

　　我发誓，我在穿越来之前完全不会这么多愁善感，绝对是南瓜汁有问题……

　　

　　德拉科再度挑了挑眉。“‘所以’什么？”他嘲讽。

　　

　　我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所以，别总是这么混账，给我这么多在你睡觉的时候把你阿瓦达索命的理由。”

　　

　　呼，好多了。

　　

　　他的眉稍抬得更高了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你确定分院帽没有把你分错？”他一脸狐疑地问。

　　

　　我没说话，只回以冷漠的目光。

　　

　　他叹了口气，回头抬起手臂，探向一块法式小糖果，他的目标却在到手的前一秒化作一片轻飘飘的空气。

　　

　　“行吧。”最终，他瞪着满目空空如也的餐盘和酒杯开了口，“行吧，随便了，德——阿里——我会的。”

　　

　　“但是——”他继续说道，举起一根纤长的手指警示我乖乖闭嘴，“这不说明任何事。实际上，这什么意思也没有——我向你保证，仅仅因为我会试着收敛起对这个学院和所有来自学院的人的公然……厌恶，不代表我不会这么想。”

　　

　　他的灰眼睛冰冷得宛如尖利的碎冰，几乎要在我的脸上钻出几个洞来，但我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他的恨意几乎让人感到惊奇。

　　

　　“我们不是朋友。”

　　

　　他忽然移开了目光，我眨了眨眼，总算镇定下些许。

　　

　　“当然不是。”我毫不犹豫地承认，对方恶劣地睨了我一眼，我感到一丝笑意悄然爬上了嘴角。

　　

　　“我们是兄妹。”

　　

>>>

　　我的脚步沉重而迟缓地落在石阶上，继而在脑海中回荡出闷钝的回声。我慢吞吞地跟在德拉科后面，一同走向“我们”的公共休息室。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要累死了。

　　

　　然而——还有那么多需要谈论的事情。

　　

　　“猪拉丁。”德拉科无精打采地将先前级长所说的口令报给胖夫人，而后者油彩绘出的目光上上下下将他审视了一番，最终决定眼前的景象颇为符合自己的心意。

　　

　　她朝他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当然，亲爱的！快进来吧！”

　　

　　德拉科没理会她，直接进了门，我则趁着门合上的瞬间瞪了她一眼。哼，老阿姨。

　　

　　马尔福家的小少爷一进门就瘫倒在离他最近的沙发上，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将碎发从脸上剥开，想必是连维持优雅的家族记忆都被困倦所压制了。

　　

　　“红色，”他嘟囔着，恶狠狠地揉着眼睛，“格兰芬多的一切为什么都是红的？”

　　

　　我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个地方。

　　

　　一座火炉，旁边是一对躺椅，中间夹着张椭圆咖啡桌，边上则摆着一张沙发（既是德拉科现在躺着的那张）。无数灵动（字面意思）的肖像画、织锦与油画高高挂在绘着金红相交的墙面上（德拉科可真没夸大其词），而天花板的正中则垂下一架华丽的铜制水晶灯，玻璃的点缀使得它看起来更加耀眼；吊灯的款式颇像格里莫老宅的那种，但与之相比则更为收敛。室内的空气湿润而温暖，微微弥漫着发霉与肉桂香混杂的气息，倒是并未引起我的反感。

　　

　　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些蛾虫啃食的家具，喜欢这些深红织物上令人眼花缭乱的繁复图案。

　　

　　再没有什么能更贴切地描述这个地方了：这一切都是如此格兰芬多。

　　

　　我暗暗坏笑，不得不承认心底泛起的愉悦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这绝对能把马尔福逼疯。

　　

　　我跑去德拉科左手边的躺椅上坐下，悠闲地叠起双腿。“所以，你觉得怎么样？”我尽量不让自己的语调露出任何不合时宜的情感的端倪。

　　

　　“闭嘴。”

　　

　　“嗯哼，我承认，这是一个颇具说服力的论点。”

　　

　　马尔福显然还没有累到无法赏我一道死亡凝视的地步，这也许是个好兆头，我决定将对话进行下去。

　　

　　“好的，很好，你现在很清醒。所以，告诉我……关于里德尔，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我知道我们还没有什么切实的打算，但是……哪怕一点点也好？”

　　

　　“接近他，找到挂坠盒，杀了他，回去。”感谢这段格外激情的演讲。

　　

　　“杀了他？但是邓布利多不是说……”

　　

　　德拉科叹了口气，坐起身。“德——阿里，他是黑魔王。也许好好先生邓布利多会反对弄死他的决定，但我们不会——哪怕是圣人波特也不会。”他一脸厌恶地挤出这个称呼，“那个杂种就是该死。”

　　

　　“大、大概吧……”

　　

　　德拉科对于我的犹疑不过嘲笑地哼了一声，重新在沙发上躺下来，慵懒地伸展着四肢。

　　

　　这世上真有如德拉科所说的“该死”之人吗？说实话……我挺想就这么一信了之，要是事情真是这样就简单了。

　　

　　可是话说回来，我们难道不都做过一些“该死”之事吗？

　　

　　人生永远不会那样简单。

　　

　　“那现在呢？”我悄声打破沉默，“我们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现在？”德拉科的声音被沙发靠垫捂得瓮瓮的，“我们睡觉，你个傻瓜。”

　　

　　我叹了口气，却遵循着他的意见打着哈欠朝寝室的方向走去，一边伸手拍了拍口袋里由赫敏制作分发给所有人的黑色文件夹的袖珍副本，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要更深入全面地把它研读一遍。

　　

　　“好吧，晚安。”我道。

　　

　　而德拉科根本不屑于施舍我一句回应。

　　

　　我再次叹息了一声。

　　

　　日子永远不会那样简单了……

　　

　　

——TBC——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