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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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翻译】Pretending To Live · 第二十三章

  • 汤姆·里德尔×原创女主

  • 原帖地址:https://www.fanfiction.net/s/5930349/1/Pretending-To-Live

    作者:UrbanRose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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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

一些前文提到的重要的点: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之『线』与时间之『丝』。

阿里亚德涅的时间之『丝』被切断了一截。

阿里一行人需要在七月十六日之前把第一挂坠盒带回1998年,不然所有被第二挂坠盒操纵的人都会死亡。

1944年和1997年的时间是同时流逝的,即,如果1944年已经到了一月一日,1997年同样也是一月一日。

 



第二十三章 离去之人


  

  到最后,我终于掌控住了我的命运。


>>>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罗恩——”

  

  “为什么不是?”我紧接着听见罗恩愤愤不平的大嗓门,“这样一来我们不就可以直接把挂坠盒从他的脖子上抢——”

  

  “嘘!”赫敏发出一声低喝,我恰赶上寂静的间隙踏进书架间的凹室,书桌旁的几个人登时噤了声,僵硬却不约而同地仰头看向我。

  

  我低低吹了声口哨,双手握拳戳进口袋:“你们还搞了个学习小组?”

  

  没有人笑,我于是拉出一把椅子坐下,目光朝其余人一一扫过。罗恩正趴在桌上,脸上似乎是话未说完的无措;赫敏在他的对面,一头卷发在挫败之下被她捣鼓得又膨胀了一圈;德拉科抱胸坐在角落阴影落下的地方,哈利则在长桌的末尾。

  

  “闭耳塞听。”哈利拿出魔杖往凹室入口一挥,“你刚才去哪了?”

  

  我不由得为他不甚客气的语调一挑眉梢。“利德教授课后找我谈论文的事。”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暗沉而冰冷。我再次开口:“怎么?”

  

  “没什么。”赫敏答得很快,随后朝正欲张口的哈利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我不再追问,只听她继续说下去:“我们刚刚在讨论——”言至此处,她谴责地瞪了一眼罗恩,“——在走廊上一棒子把里德尔敲晕以拿到第一挂坠盒的……利弊。”

  

  罗恩耸了耸肩。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一转眼却对上哈利依旧尖锐的目光,便闭上嘴巴,感到面上残余的笑意也褪了个干净。

  

  “到底怎么?”我不耐烦道。

  

  “你不是去找里德尔了?”哈利直截而尖刻地问我。

  

  我回瞪向他:“不好意思?”

  

  “哈利——”赫敏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罗恩拦下。

  

  “要说什么就直说。”我插话。

  

  “我觉得你背地里和里德尔有联系。”他于是断然道。赫敏倒抽了一口凉气。

  

  “哈利——”

  

  “你是这么想的?”我问。

  

  “对,”他答,“差不多。”

  

  “你怎么想关我什么事?”我冷冷道。哈利眯了眯眼睛,我于是也同样。

  

  其实关于此事我并非未曾料到,但料到和真正陷于其中显然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我一直隐约明白自己对哈利施的一忘皆空咒到底还是出了岔子,毕竟在那之前我也从没尝试过这个咒语。一个星期以来他投来的目光始终掺杂着狐疑和困扰,显然我没能从他的脑海里完全删去我崩溃之下将一切全盘托出的记忆,而他当众将自己的疑心挑明也只是时间问题。

  

  罗恩貌似并不十分确信,赫敏的神色却已带上了晦涩的赞同——这同样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很早之前她就已开始怀疑我和里德尔的关系也许有些异乎寻常。

  

  “哈利,兄弟,”罗恩不可思议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他是我的魔药课搭档,”我没有理会,“我在课后和他碰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未曾移开目光,直至他终是望向了别处,再没看我一眼。

  

  “把地图还给我。”他说。

  

  我只觉嘴里一干,下意识从座位上起身,便见哈利几乎同一瞬间蹬开椅子站了起来,魔杖示威般紧握在崩得泛白的手指间。罗恩从嗓子根里低低抗议了一声,赫敏的目光不安地徘徊于我和哈利之间,仿佛有一场无从观测的乒乓球赛正激战于我们正中的书桌。

  

  我依旧直视着大难不死的男孩的绿眼睛,随后缓缓伸手探进自己的校袍,将活点地图抽出,绷直了胳膊递到长桌中央,一动不动地攥着温热的羊皮纸等他抬手接过。

  

  然而另一只手已先他一步将地图抢去。我和哈利皆一个激灵,抬头看向那手的主人。

  

  “简直不可理喻!”德拉科吼道,两三下卷起活点地图,往自己的袍子内袋里愤愤一塞。

  

  “拿过来,马尔福!”哈利警告。

  

  “你们这些伪善之徒,”德拉科充耳不闻,谴责的目光扫视一圈昔日狮院的三人,“我还以为你们格兰芬多就爱宣扬什么鬼的‘忠诚’‘友爱’,结果你们就连自己的同伴也信任不了?开什么玩笑?”

  

  罗恩和赫敏面露窘色,即便是哈利也稍显羞愧起来。

  

  “我们走。”德拉科低声唤我,朝另外三个人抛去最后一道鄙夷的目光,攥着我的手腕便将我半拖半扯带出了图书馆。

  

  “你没必要的。”我小声嘟囔。他松开手,嗓口溢出一声叹息,微微偏过脑袋朝我一瞥。

  

  “圣波特这回可没话说了吧?”他的神色近乎大功告成的得意,纯粹又肤浅,与潮热的空气一起凝结成愧疚沉甸甸地灌入我的咽喉。

  

  “德拉科……”

  

  “——一群白痴,不就是因为无所事事太久,才反应过来马上就是七月十六日了——”

  

  “德拉科——”

  

  “反正就是这么个道理。”他固执地再次打断我的话头,“你也别给我指手画脚。”

  

  我于是不再说话,瞪大眼眶盯着身前依旧在闷头疾走的身影。而就在这一刹那,我明白过来:他是我的家人,是我自打那盛夏的早晨之后已不敢再奢求能够遇见的家人。紧随而来的是将我淹没的爱与深情;激荡的浪潮追赶着我的脚跟,我勾住他的脖子,半挂在他身上,如此与德拉科并肩行走了半晌。

  

  “我不知道这句话我说了多少遍,”我在饱和的安静中开口,“但无论多少次——”

  

  “知道了,知道了,你很爱我。”他厌烦道。我偏过脑袋一瞥,恰巧捕捉到他将将挂在嘴角的笑意。

  

  我用手肘戳了戳他的小臂。“别得寸进尺。”我想回以同样默契的笑容,面颊却不听使唤地僵硬起来:我终于能清晰地描绘吞咽下的愧疚的形状,精准无误地估量出它的大小——它蚕食着我胸口的气流和话句的余音,它的模样正与我脖颈间的挂坠盒无异。


>>>  


  我沿着黑湖独自漫步在逐渐融化的暮色中,眺望向平静无波的灰色湖面,夕阳的尾巴沉入湖底,我方才发觉这荒僻的一角的美丽之处。

  

  今天已没有课业,我弯腰从岸边的花丛中拾起一朵野花,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花瓣,一边不自觉地踏上了通往禁林的小径。无声又从容地在暗中腐烂的枯木斜插进潮气包裹的落叶里,被遗忘的草木独有的气味沁入肺腑。我在庞大的森林的边缘徘徊,指尖划过每一株沿途的古树。余晖消融的天空在树冠的间隙摇曳,一声鸮鸣穿透缓缓沉淀的夜色。我忽然记起来,在遥远的过去,我曾无比畏惧这个地方。

  

  我点亮杖尖,从禁林折返,由被无数双鞋底打磨平滑的石径一路向上,回到了灯火闪耀的霍格沃茨城堡。黑袍的学生们无所事事地游荡在温暖的廊道间,有些坐在台阶上玩哥布弹珠打发时间,抑或走在路上埋头给自己的论文草草收尾。无论如何,自打来到这里,目睹了诸多流血、死亡和悲伤的校园已在不知觉间变得严肃而疲惫,日夜相对的熟悉的石墙仿佛终于被时间磨去了所有活力,而即便如此——即便数不清的事已发生改变——这座城堡仍是我最珍视的家。查勒斯·波特迎面阔步走来,留意到我便一眨左眼;我朝他无奈地咧了咧嘴。

  

  我漫无目的地在喧闹的走廊间穿行,目光一一扫过依旧骇人地耸立在厅堂的骑士铠甲,再次为大礼堂徐徐沉浮在学院长桌的上空的蜡烛和天花板上仿佛从屋顶背倚的夜空直直流淌下的魔法星空而惊叹。随后我又想起圣诞舞会的夜晚,在咒语的指引下,成百上千的蜡烛间曾纷纷扬扬飘下过温暖的永不融化的雪花。

  

  随后我来到长桌过道的尽头,停在迪佩特校长发表迎新讲话的台前。那是我第一次踏上1944年的土地,也是我第一次目睹这座魔法城堡半掩在想象的面纱和白纸黑字后的身姿——那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记得分院帽在我心跳的间隙从邓布利多的手中滑落,帽檐在一瞬间遮挡下视野中全部的光亮;我记得听见它喊出“格兰芬多”的时候仿佛凝结的血液重新涌动的释然,但当然,还有得知德拉科的分院结果后的目瞪口呆……

  

  我离开主礼堂,复而穿行在错综复杂的走廊之间,与路过的同学点头问好。诺拉·佛利迎面走来的时候,我还鼓起向她道了句“你好”。诺拉的烧伤恢复得很快,事发后不久已重返校园,剪短的金发随着她的步子俏皮地一下一下擦过脸颊。我留意到她的伤疤已褪为一层泛着银光的印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诺拉·佛利扬起她被卷发发梢簇拥的、隐约显出银色的脸朝我微微一笑,我总算感到心底沉积已久的重量随之减轻一分。我行走在人群里,不禁也笑起来,步履渐轻地转过一个拐角——

  

  随后,只一眨眼的功夫,我已只身一人。

  

  我仓皇转身。所有的学生都不见踪影,充盈着大堂的细软低语仿佛遁入真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成百上千的朱红细线交织重叠所勒出的迷宫。

  

  我急促的呼吸变得支离破碎。红线蜿蜒地缠绕住我的四肢,蟒蛇般悄无声息地收紧,皮肤上刺痛的压迫感昭示这已不再是幻觉,我的手臂仿佛被缝在了身体两侧,这双猩红的、有形的铁掌几乎要将我的肋骨折断。我被禁锢在密不透风的茧里,无法动弹……无法喘息……

  

  我蓦然感到肩上的重量,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是回到现实的开关,就这样,原本铺天盖地的红线轻飘飘地从我的周身散去,学生嘈杂的絮絮低语再度将我环绕,人流一如既往地涌动,时间一如既往地奔流。

  

  我紧闭上双眼。

  

  “怎么了?”汤姆在我的耳边轻声问,他的手仍搭在我的肩上。我没有作答,只是睁开了眼睛。

  

  没错。仍在当下,仍是现实。上帝啊。

  

  我转身面向他,手指穿过他的指缝,颤抖地轻轻地收拢,像握住了黑湖边冰凉的野花。他并没有隐藏面上闪过的惊讶。旁人已经留意到我们的动作,我便无言地拉着他向人群的边缘走去,他同样无言地任由我牵引。

  

  我不清楚自己将行至何处——只要离蛰伏着梦魇的走廊越远越好。他想必明白了我的意思,不知不觉间我们已互换了位置:他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我握住他的手,如同攥紧了沉入无边的现世的海洋的船锚。他依旧一言不发,也未提及会带我到什么地方,却时不时会回头看我一眼,仿佛是为了确认我仍跟在他身后——仍存在于此间。

  

  良久过后,我们来到一堵朴素的石墙跟前,墙边挂毯上的巨怪依旧在跳舞。我不禁莞尔,与他一起等待那扇熟悉的双开木门从墙面浮出。汤姆上前拉开了门把,我松开手,随他之后走进有求必应屋,便看见屋内的摆设已经全然不同:门口正对着一座壁炉,长沙发分别摆在壁炉的两端,中间围着一张方形的木茶几;远处的墙上开着两扇巨大的长窗,透过玻璃窗格便能望见无垠铺展的夜空,以及低伏在夜色里的霍格沃茨的庭院和草坡。

  

  我抱膝蜷缩在一张小沙发上,不知厌倦地注视着壁炉里跳跃的、稍纵即逝的火星。汤姆在我对面坐下,定定凝视着我的身影。我本想说些什么,随后意识到事到如今我已无话可说。静寂不容分说将屋内填满,我只听见唯一一点声音。

  

  他是否也听见了?——时间滴答、滴答流逝的声音。

  

  时间。

  

  时间等于距离除以速度。钟表匠会向你解释计算时间的机械的原理——它所包含的精巧设计,无数齿轮怎样被恰到好处地安置、完美地互相协调,怎样的原料才能振动地更加精确,好让它精准无误地运转。

  

  时间是样始终被丈量,却似乎怎么也用不够的东西。

  

  时间掌控了我们的生命,而时钟指针划过的每一格都是一刻生命的盗窃。

  

  时间所挟走的再无法挽回。

  

  时间的洪流无法遏止。

  

  时间,它是躁动的。

  

  我意识到我的双手开始颤抖,于是将手指紧攥进手心。深呼吸。

  

  吸气。呼气。

  

  “你想玩吗?”

  

  我闻声抬起头,里德尔手里拿着一叠扑克牌,想来原本是我随手丢在茶几上的书包里的。

  

  “现在……不是很想。”

  

  “来嘛,阿里亚德涅。”他劝诱道,“Go Fish也行,Cheat也行,Old Maid也行,或者……”

  

  “脱衣扑克?”我接过话头,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回以一道了然的笑意。

  

  “如果你想的话。”里德尔轻声说。随后,不知故意与否,他松了松领带。

  

  我整张脸烧得通红:“那就Go Fish吧。”

  

  汤姆竟笑出了声,一边将扑克牌递给我。我将牌洗过,分别抽出七张,再把余下的向下叠在一边。

  

  “我其实没有玩过这个游戏。”里德尔说着,拾起了他的牌堆。

  

  “不会吧。”我瞪大眼睛看他,“这不正常。不然你平时玩什么消遣?”

  

  “开开密室的门。”他随口答道,大约瞥见了我僵硬的姿势,又紧跟着补充,“开玩笑的。”

  

  “我们得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我咕哝,便见他弯了弯嘴角。我将自己的牌放下:“回归正题。我和你讲一下规则……”

  

  向里德尔解释规则并不需要费去多少时间,片刻之后牌局开始,我也随之定下心神。游戏本身摆脱了现实和未来的琐碎、以及它和往昔平凡的日子密不可分的联系,一并将关于时间的思绪拂到脑后。况且,除此之外我还寻到了一个更大的慰藉——我总算找到了一件比里德尔更擅长的事情。我抿着嘴唇躲在手牌后面偷笑,他倒很有耐心地向我担保说这无关技巧,至多只是运气问题。

  

  对局到一半的时候,我漫不经心解下了第一挂坠盒的银链,顺手放在茶几上;而直到我将目光从手牌上移开,我才发觉里德尔已端详那挂坠盒多时。

  

  “你就没有觉得它很烦吗?”我问。

  

  “什么很烦?”他似乎深陷于思绪间,并未听见我的问题。

  

  “挂坠盒,它总是莫名其妙变得很烫。”我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喉咙下方的红印,“已经很多天了,总是这样。”

  

  里德尔若有所思地摩挲两下自己颈间的挂坠盒:“我没有。”

  

  他大约留意到我讶异的神情,将挂坠盒摘下递给我:“你自己看。”

  

  我指尖稍一触上挂坠盒金黄的表面便朝后一个瑟缩;我只感到一阵彻骨的、近乎蛮荒的寒意。汤姆手腕一挑重新戴上第二挂坠盒,我不再言语,仿佛脖颈已不堪重负地低下头,再度感到无数我揣测不得的疑问、阴谋、命运凝聚成无边的阴云盘踞在我的头顶。我愣愣地盯着我手里的牌面,却似乎什么也再看不清了。

  

  时间。

  

  时间。

  

  若干回合在沉默中一一消磨,汤姆最终开口:“没有?”

  

  “没有,抓牌。”我道。他眯了眯眼睛,我手中便有三张牌不听使唤地飞到他指间的独牌旁边,凑齐了最后的数字。

  

  “骗人。”他从容回答,一边将出完的牌放下。我于是也同样,只是动作间多了几分抗拒。“说说看,你现在想什么?”

  

  我依旧挺直腰板,定定打量他半晌。他自打出校医室便已彻底康复,深灰的眼睛如往日般锐利,也不再有眼袋沉淀其下。曾经走廊上我的咒语已化作一道细长惨白的疤痕贴在他的颈侧,我心头一跳,困扰之下不自觉地再次垂眸。

  

  “我在想时间的问题。”我轻声解释,“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有些人的时间会比其余人少。”

  

  “这是一件不言自明的事情,阿里亚德涅。人总有一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按下话头,细细斟酌起字句来,“如果一个人命中注定拥有更多的时间,是不是……出于某种机制,其余人的时间就会因此被截短——我也不知道。”

  

  他微微倾身,十指指尖相叠:“出于怎样的机制?”

  

  “我不知道!”怒火毫无征兆地窜上我的胸腔,冲破嗓口在空气中炸开,在这声呐喊中撕扯着我的声带。我将头埋进掌心,徒劳地想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觉心脏在颅腔内野兽般亢奋地鼓动,我无声地命令它,我想叫它慢下来,它却偏偏反其道而行。我聆听着它的每一次急促的跳动,恰如我在寂静中捕捉时间流逝的声响。同等清晰分明的声响逐渐在我的脑海中重叠,我的心跳就这样将时间无法挽回地挟走了。

  

  “你刚才说时间会被‘截短’……”汤姆状似波澜不惊的声音蓦地穿透了我的思绪,“你又在想代达罗斯的理论?”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唐突地再次开口。他皱了皱眉,大约不满于我接二连三情绪化的发言。我不管不顾地讲下去:“我们已经知道代达罗斯认为时间和命运是两条紧密相连、互相交织的直线。但如果它们因为某个事件被强行分开了呢?”

  

  “比如?”他淡淡反问。

  

  “时间旅行。”我脱口答道,已全然顾不上如此莽撞之举的后果;汤姆的神色随之显出几讶异,“我指的不是我们用拉文克劳挂坠盒就能做到的对时间小范围的操控。我说的是——从未来回到过去,几十年的跨度,命运和时间是不是就会因此分离?你想,时间是线性的,但命运不是。”

  

  我顿了一顿,却没有等来任何回复;他只是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听着。“按理来说,时间旅行者只有两条轨道可选:时间线,又或者命运线。”

  

  “那是不可能的。”里德尔笃定道。

  

  “为什么?”

  

  “命运不可能独立于时间存在。”他向我解释,“命运所定夺的不正是时间流逝过后,人生中无可避免的结局吗?它们之所以互相交织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阿里亚德涅。实际上……”他微微蹙眉,似乎强迫自己止住了话头,“没什么。”

  

  “怎么了?”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他道,缓缓摇了摇头,“一个古老的传说。”

  

  “什么传说?”我追问,见他面露抗拒之色,我再次开口,“告诉我。求你了。”

  

  汤姆投来一道晦涩不明的目光,终归却还是妥协了。“有一个说法……认为时间和命运是一对宿敌,两方都在试图夺取对方掌控万生的地位——一边是柯罗诺斯,时间的守护者;另一边则是命运三姐妹。”

  

  瞥见我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只是自嘲一笑,继续讲下去:“故事是这样的,在很久以前,在凡人——甚至诸神——都尚未降临于世的百万年前,他们曾和谐无争地共处过,互为平等的力量。

  

  “然而有一天,时间的守护者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出于某种原因,他擅自操纵了一个人的时间。短短一个小时,带来的变故却是翻天覆地的。被柯罗诺斯改变了时间之『丝』的少女多睡过了一个钟头,因而没能及时醒来;带她来到这座岛屿的爱人乘船离去,将她永恒地抛弃在荒岛之上。

  

  “命运三姐妹震怒了——这不是她们所安排的结局。可错误无法挽回,不久后少女便独自在岛上死去。时间的守护者背叛了她们,满腔愤懑和怨恨的三姐妹于是决定就此与时间决裂,脱离他的掌控。然而她们的尝试无一不是徒劳——正如我先前所说,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命运是不朽的,她们不会遗忘时间曾经的所作所为,她们的怒火也如她们的存在一样不会消弭。

  

  “传说最后写到,时至今日,命运三姐妹仍旧在等待,从容不迫地打理着属于她们的命运之『线』,直到时间的尽头终于来临,而她们掌控万生的权利也终将得证。”

  

  句末的余音回响于苍白的墙壁间,原本壁炉里无忧无虑地燃烧、跳跃的火苗似乎也一并屏住了呼吸,任由寒意在房间内蔓延。

  

  “在时间终结之后……命运仍旧能独立存在?”我喃喃。

  

  “这只是一个故事,阿里亚德涅。”汤姆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绷紧下颚定定注视着我的动作。

  

  我没有理会,只是在脑海内将那所谓的故事重新梳理了一遍,手指心神不宁地捋过泛起潮意的发丝。我总隐约觉得我曾听到过这个传说……但也有可能是在我很小的时候……

  

  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你知道我今天早上在哪里吗?”我忽然道,突兀的话题转换叫汤姆皱了皱眉,“我在霍格莫德,格林沃德发动袭击的那天的霍格莫德。”

  

  他似乎分了神,眸色暗沉下来。我不动声色地将眼前闪回的记忆推到脑后,那是记忆却也不止是记忆,是噩梦却同样在现实中上演。我的每一次吐息都在与随时都将破土而出的恐惧搏斗:所有熟悉的事物消失殆尽,刹那间便被惊惶和恐惧代替。“你的病……?”

  

  “这不重要。”我在战栗间爬上脊柱的急迫感中开口,打断了他的问句,“你听我说,我当时出现在了人群间,正与一个士兵决斗的时候,我一转身……然后看见了你。你也在对抗那些士兵。”

  

  汤姆的神色转而晦涩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我在森林里遇到了你,对吗?你回去了。”我顿了顿,试图等来任何一种回答,他却始终固执地沉默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仍不发一言。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轻声告诉他。他铅灰的眼睛一瞬间转向了我。

  

  “你真的相信我会让你就这样死去吗,阿里亚德涅?”

  

  “我……”

  

  他起身,在我旁边坐下;我下意识朝旁边挪出半个位置,他抬手捉住我的发尾,手指与卷发纠缠,我便不得不被拉到他身前,目光直直望进那双如同暴雨中的云层的灰眼睛里。夜色已彻底将城堡吞没,他的眼睛也现出一种我未曾见过的、几乎与夜空无异的灰黑。

  

  “你真的觉得我会让你离开我吗?”他安静地、平缓地问我。

  

  “这不在于你。这只在于我。”我几乎在用气音回答。他的眸色更深,手从我的发间抽回。我在摇曳的火光中一个恍惚,回过神时已不知觉间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拽回我面前,另一手绕到里德尔背后,攥紧了他的校袍。他原本停在我的耳后的手滑向我的腰际,我的嗓口漏出一声讶异的轻哼,便见他如狩猎的猛兽般眯起了眼睛。在这捉摸不定的时间的涌流中,我竟如此清晰地感到我们身体的炽热正缓缓渗出衣料相融、交织;他引着我愈发靠近他的脸庞,我唯独能捕捉到他的虹膜厚重、粘稠的漆黑的颜色——

  

  时间。

  

  “汤姆,”我叫住他,我们彼此的吐息只有毫厘之隔,“停下。”

  

  “为什么停下?”他逼问,嗓音如同在砂砾上磨过。

  

  时间。

  

  “我没法思考了。”他恼火似的从鼻腔长吐出一口气,我忙抽身坐到一边,抬手摸了一把脸颊,强迫自己的神智恢复清明。我有那么多事情想同他诉说,可没有时间。我没有时间了。

  

  “我明白,你从未对人性抱有希望,”我最终在脑海里选定措辞,迎着里德尔晦暗不明的神情飞快说道,“我也明白你觉得自己已无可救药,病入膏肓,别无选择,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心中永远、永远、永远都会残存着哪怕多么微乎其微的善意,汤姆,请你一定不要忘记这件事——”

  

  砰!

  

  我们皆是一个激灵,目光射向有求必应屋的大门;无人留意到第一挂坠盒已在骚动中滑落茶几。

  

  “怎么……?”里德尔自语,抽出了他的魔杖,欲要起身,我却在这一刹那预料到什么般将他拦下,冰冷的恐惧在我的胸腔、嗓口、头颅内蔓延。

  

  “等等。”我哑声道,捞起书包便是一顿乱翻,杂物一个接一个被抛掷在沙发:一把梳子、德拉科的一只皮鞋、变形课作业里教授要求得变成小猫的迷你枕头。可无论我检查多少次,唯独想要找到的东西却未曾在背包中出现。轰然灌下的真相将我逼到绝境,我终于惊恐地意识到:它根本不在我的书包里——因为我忘记问德拉科拿回来了。

  

  活点地图不在我这里。

  

  活点地图不在我这里。

  

  它在……德拉科手上。

  

  “等等!”我徒劳地喊着,里德尔却已行至门前,未持有魔杖的手落向门把。我一蹬腿赶在门开的刹那扑到他身前,甫一抬眼,我最深的噩梦就这样一点、一点拼凑成现实:德拉科四仰八叉倒在地上,铂金的短发凌乱地散落了整脸。我目光一闪,便见那张熟悉而陈旧的羊皮纸正刺眼地摊在他身边。我记起方才的响动;他大约想强行闯入有求必应屋,反倒被大门的魔法弹了回去。

  

  他浅色的眼睛对上了我的,我却未曾移开目光,仿佛全身已失去了掌控。在他的虹膜上、在我的脑海中,我看见一座巨大的纸牌屋开始分崩离析,雪白的纸片哗啦啦地飘零,全世界仿佛就此塌缩成了一个小点,这一点上只有两个人:我,和我的哥哥。

  

  他缓缓爬起身:“我不敢相信。”

  

  “德拉科。”我发出两个心知已无意义的音节。

  

  “我不敢相信!”他吼道,我不禁一个瑟缩,眼看他一转身打算大步离去。

  

  “这不是你想的那样!德拉科——”恐慌转瞬间辐射遍我全身的肌肉,我拔腿追上去抓住他的袍子,却被他避之若浼地挣开。他面向我站定,面上的每一道轮廓都被凿刻上背叛二字。

  

  “你觉得你在干什么?”他冲我大喊,胸口急促地起起伏伏,“你是不是已经彻底、完全、从头到脚都疯了?你忘了为什么我们要来到这里吗?”

  

  “我当然没忘——”

  

  “他是我们的敌人,阿里!”他在嘶吼,“他是我们的年代所有的血腥、所有的杀戮、所有的混乱的源头,而你——你却在和他上床!

  

  我一时间被他的控诉震惊到只有沉默以对,热流漫过我的脸颊,我不得不停顿半晌才搜刮到些许得以应答的理智:“我——啊?什么?老哥,你说的——”

  

  “别这么叫我!”德拉科怒吼,“你骗了我!你说你再也没去找过他——”

  

  “对不起——”

  

  “——我甚至还在波特他们跟前为你说话,上帝啊,我是有多蠢……”

  

  “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扯着嗓子穷途末路般朝他回喊,我们在空阔走廊回响的余音中喘着粗气无言地对视。

  

  “是你杀了阿尔法德吗?”他陡然发问。

  

  “什么、不——不是我,是……”我的下唇颤抖起来。

  

  “那和你杀的也没什么区别。”他冷声道,我仿佛被扇了一耳光,下意识退后一步;他再次转身,背影如石雕般紧绷而僵硬,“随你吧,阿里,等你哪天有了黑魔印记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声。”

  

  “等到那一天,你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是不是,德拉科?”我只觉心头无端火起,他当即回过头,眼底震惊之色一闪而过,手掌抽搐一般摸上自己从未示人的左臂。我也从未告诉过他,告诉他我一早就知道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来到这里,把他杀死,一切就真会好起来?你的爸爸就能出狱,你就能重新和妈妈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他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我却仿佛视若罔闻,粘稠而滚烫的恶意和仇恨包裹了我的齿缝和舌尖,我不愿停下,也无法停下,“你不明白吗?已经太晚了,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寂静沉降于我们上空,德拉科最后一次转过身。“很好。”他的语调是与我截然相反的冰冷彻骨的憎恶,“行。阿里,我祝你做出了一个无悔的选择……你们倒也确实般配。”

  

  我怒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片刻后他终于消失在我的视野,可随之一同退去的还有先前滔天的愤恨。恶心、惊恐潮水般涌来,取而代之填塞满我的胸腔。

  

  “德拉科!”我喊着他的名字想追上去,不出几步便停下双腿,心知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我在做什么?

  

  我抬手紧紧按住嘴巴,徒劳地祈祷着我能将它永远地封住。然而毫无征兆地,我的后颈忽然一阵汗毛倒立;我大梦初醒般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和恐惧扼住我的咽喉,我飞速回过头。

  

  他半倚在廊道边的圆柱上,魔杖在修长的手指间优雅地打了个旋。我就这样被他的目光禁锢在原地。

  

  “所以。”他只道。

  

  我无法动弹,呼吸被时间无限拉长、撕裂、篡夺。

  

  “时间旅行。”他自语,而无论是这寥寥数字的语调、还是他道出这句话的神情——都叫它几乎显得似一声叹息,“当然了。”

  

  不知名的情感自我的脊柱淌下,我言语不能,唯独能做的便只有疯狂地摇头。

  

  “不得不承认,这于我来说实在难以置信。”里德尔委婉地开口,不急不缓仿佛在回应一段庄重而正式的辩论,“可惜了,无法否认,这个理论确实解释了不少事情。”

  

  他问我,语气致命而轻柔:“你会是杀死我的那个人吗,阿里亚德涅?”

  

  我下意识往前一步,他的魔杖刹那间已对准了我的咽喉。我僵住身形。

  

  我的目光由掐住我的命脉的魔杖移向他的眼眸。我看见他前所未有的愤怒,排山倒海的恨意,也看见……在那深灰的风暴中,从边角处开始向核心侵蚀的踌躇。他曾说过他无法杀我。他无法忍下心置我于死地。

  

  可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

  

  我也罪有应得。

  

  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仿佛我的思绪已越过杖尖所指的喉咙被字句清晰地宣告,他微微朝后退缩了一下;魔杖在他手中几不可察地沉了沉。他深深望进我的眼睛。

  

  随后他转身离去,漆黑的袍子在身后鼓动,似在鞭笞着掀起的气流。

  

  我只觉视野的边界逐渐被迸出的黑暗蚕食;我强撑着吸进一口气,拼尽全力呐喊出他的名字。黑袍翻卷间一道绿光擦着我的脸颊掠过,烧焦的卷发落在我的胸口如有千钧重。我对上他猩红的双眸,难以言喻的背叛和伤痛蛰伏其中。我隐约意识到,我也许永远都忘不了那样一双眼睛,也将在未来的时间里永恒地祈祷自己从未目睹那样的神情。

  

  就这样,他消失不见了。

  

  我总听人说“心碎”这个词,未曾想这竟不是一个比喻;碎裂的疼痛是真实存在的,赤裸、鼓动的撕裂感源源不断地自胸口喷涌而出,流窜过我的全身。

  

  我必须跟上他。我不能就这么离开,我怎么能离他而去——

  

  我的胸腔灼烧起来,我开始咳嗽,揪着领口折下身,堵塞住我的气道的不知是凝结成实体的痛楚还是愈发叫人熟悉的粘稠的血液。挣扎着吸气的本能将一缕气流逼入肺叶,却引来了窒息的前兆。心脏在我的鼓膜上轰鸣,我的眼前有血丝般的红光闪现。

  

  我喘息着扑倒在地,此时那尖利的刺痛已蜿蜒到我的脊柱末端,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在肆无忌惮地强硬而残忍地扳弄我的脊梁,我的颈椎在疼痛的猛冲下撕裂皮肉般向后拱起,整只手直至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乌黑的液体漏出我的鼻孔、我的嘴角、我的眼眶、我的耳道……属于我的时间已经终结,到此为止了。

  

  然而毫无征兆地,疼痛散去了。

  

  铺天盖地的静寂。我只能听见我自己支离破碎的沙哑的喘息,心脏不堪重负地在胸口运作。我放松下四肢,双腿颤抖地站起身,一边抹着口鼻茫然四顾。我仍在先前跌倒的地方,走廊与一切崩塌前别无二致……除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扭身抽出魔杖,却在下一个瞬间惊得朝后蹒跚跌去。在我的身后立着三个人影,无一不身披破旧的灰色长袍,没有头发,更无任何五官,唯有层层叠叠扭曲而苍老的皮肤耷拉在原本口鼻和耳朵所在的位置。两个漆黑的圆洞取代了人眼,如坟墓一般深不见底。

  

  第一个人影手持一颗鲜红的毛线球,一段红线被直直牵在她与第二个人影的指间;然而最终夺去我的注意力的,却是最后一个人影。

  

  最后一个人影,那最小的妹妹手中,是一把巨大而锋利的剪刀,利刃间流转着不祥的银光。

  

  这果然不只是一个故事,我哑着嗓子发问,你们就是命运三姐妹,对不对?

  

  她们一声不吭地用深渊的眼睛回望着我,我尖叫起来,回答我!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总是在病发的时候——

  

  “没有那回事。”

  

  我愣愣盯着开口第三个人影。什么?

  

  “你并没有患上全身功能性衰竭。”

  

  我忍不住抬手触上我的嘴唇,腐败的血液咸涩的味道仍在舌尖清晰可辨,我却已顾不得这么多,近乎愚昧地紧抓住她们向我抛来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放。

  

  我不会死了?

  

  “你会死。”命运中的三妹不带任何情感地宣布了我的死期,“你的身体机能会随着你的时间之『丝』的缩短而衰竭。”

  

  命运的二姐接话:“你已即将走到你的时间的尽头。”

  

  随后是大姐:“时间仍能将你掌控。”

  

  “但不会太久。”三妹再次开口,“大约仅剩下一个小时。”

  

  “他将此赠予你,反而是一种伤害。”二姐下颌微抬,示意仍被我牢牢攥在手中的魔杖,“但我们永远明白知足和感激。”

  

  三妹空洞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我的身形:“我们必须让循环延续。”

  

  随后,三张难辨轮廓的皮囊齐声宣告:“我们将带你回去。”

  

  我退后两步,狐疑地扫过代表命运的三人。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他已经等你很久了。”大姐轻喃,我无端呼吸一滞。她的嘴巴再次蠕动起来,我却再也分辨不清那些扭曲的音节。在侵略全身的恐惧中,我眼睁睁看着三个非人的身形逐渐模糊成虚影,随后是走廊边的石墙,随后是地面和天空。周遭的一切拉长、放大直至融入虚无,满目都是刺眼的、不断缩放着的光圈。不知为何,我竟想起了久远之前我消失在那荒僻的街心的场景……

  

  我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入黑暗的海洋。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仰面躺在一张积着厚厚一层灰的地毯上。首先入目的是一盏老式吊灯,上边的蜡烛一圈圈安静地燃烧着,成为屋内唯一的光源。几乎能称之为古董的家具的棱角上能清晰地观察到蛾虫啃噬的痕迹,而它本色已在厚厚一层尘埃之下难以辨清。我坐起身,一阵心悸在同一时间攥住我的胸口:我曾来到过这里——这里正是我第一次出现在1997年所抵达的房间。我回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

  

  我揉了揉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的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木板刺耳的尖鸣,我胆怯地屏住呼吸,并未料到除我以外还会有旁人在场。

  

  我极缓、极缓地转过身。

  

  在远处一座已然褪色的扶手椅上坐着一个高瘦如骨架的人影,蜘蛛般细长的手从斗篷后伸出,缓缓拉下了遮挡住面容的兜帽——

  

  “你好。”我不得不仰着脑袋才能看到门口男人的头部。他的着装打扮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着实有些奇怪。“你是谁?”

  

  ——兜帽下的脸在昏暗的房间内闪烁着冷光,平滑而骇人,那分明是一只蛇的面庞——

  

  一道银光闪过,绿光炸开,随后是铺天盖地的红——

  

  ——而他的眼睛,逼人而血红,细长的瞳孔将虹膜切割,那双蛇的眼睛——

  

  “妈妈、爸爸,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

  

  ——对上了我惊惶的瞳眸。

  

  随后,伏地魔如毒蛇嘶鸣般尖锐而冰冷的嗓音传到了我的耳中。

  

  “你好,阿里亚德涅。”


——TBC——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们!


对不起,食言了,顶不住了,决定先发上来。


作者在这一章还是埋了很多伏笔的:

1. 关于本章的标题。

“关于死亡……更难熬的,究竟是离去之人,还是遗落之人?”——第二十章 故事


2. 里德尔在有求必应屋说的话,阿里曾对他说过。

“‘也没有,说实话,我其实稍微有点寂寞。’我坦白,将牌堆摆在一边,‘来嘛,里德尔。Go Fish也行,Cheat也行,Old Maid也行,或者……脱衣扑克也可以,如果你想的话。’我一勾唇角。”——第十八章 第三个


3. 同上。

“我抬眸瞥他一眼,发觉他正以一种好奇而晦涩的神情望着我。‘说说看,你在想什么?’”——第二十章 故事


4. 里德尔提到的古希腊传说,少女的名字正是阿里亚德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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