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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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翻译】Pretending to Live · 第二十四章(下)

  • 汤姆·里德尔×原创女主

  • 原帖地址:https://www.fanfiction.net/s/5930349/1/Pretending-To-Live

    作者:UrbanRose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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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Pretending to Live



  求求你,不要,不要让我离开他。

  

  我消失在了原地。


>>>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所不知,邓布利多。”

  

  “噢,也不能这么说,只不过是与这里的酒吧老板有所交好而已。”邓布利多漫不经心道,“那么,汤姆……”

  

  邓布利多将空酒杯搁在一边,微微挺了挺背脊,双手指尖相抵,轻轻架在桌上——一个自他的学生时代便熟悉的经典动作。

  

  “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你与你的追随者们造访这里,为的只是一个你我心知肚明你从没放在过眼里的职位吗?”

  

  伏地魔的脸上浮现出疏离而惊奇的神色。

  

  “从没放在过眼里?邓布利多,正相反,我非常想要这个工作。”

  

  “你的确想要回到霍格沃茨,我不否认。但无论是十八岁的你,还是现如今的你,可从未想过要去教书。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汤姆?你不妨试着真正坦诚一次。”

  

  伏地魔冷笑起来。“如果你不愿给我这份工作——”

  

  “这是当然的。”邓布利多道,“而我想,你也不会真的相信我能同意你的请求。但无论如何,你依然来到了这里,想必你是另有所图。”

  

  伏地魔站起身,他的五官因暴怒而扭曲着,几乎已经看不出昔日汤姆里德尔的痕迹了。

  

  “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

  

  “是的。”邓布利多也站起来。

  

  “那我们彼此之间也无话可说了。”

  

  “是的,没有了。”邓布利多的脸上蓦地涌起一阵悲悯,“在很久以前,我仍能够用一座点燃的衣橱来吓唬你,让你为你的罪孽做出偿还。我多希望我现在还能这样,汤姆……我多希望我还能这样做。”

  

  有一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伏地魔的右手短促地朝口袋里的魔杖一扬,看不见的火星几乎将要吐露出獠牙;但那转瞬的时刻过去了。伏地魔走了出去,大门随着它的身影缓缓合上,他不见了。

  

  伏地魔阔步行走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他是它注定的领主,它是他最初的王国——熟悉的廊道间,怒火如同昂首吐信的毒蛇在他的体内嘶鸣,但他知道该如何驯服它。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他也曾只会肆意地宣泄、破坏、抢夺……但现今的伏地魔早已精于控制这如影随形的怒火。无法否认,除掉这个热衷于谀媚麻瓜的老东西的确是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但不必在今晚……不必在今晚……

  

  他最后来到一面空白的石墙前站定,巨怪的图案在一旁的的挂毯上滑稽而无声地跳着舞。不出多时,他已置身于一座宛如迷宫的偌大房间内,由不计其数的废弃的、非法的、抑或是高危的制品簇拥而成的山壁在幽暗的光线中不祥地绵延。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物件。它一度被冠以着“拉文克劳的冠冕”的名字……但现在,它所承载的已不止于此了,不是吗?

  

  回忆的迷雾毫无征兆地从脑海中升起,他忽然想起来——一座夜幕笼罩的森林,一片蓝紫相间的花海,以及一个身着白裙的少女,她的裙摆在月色里闪闪发光——

  

  他止住悄然延伸的记忆,径直沿着窄道向房间的深处大步走去。对于邓布利多说中了他此行别有用心这一点,他不免心生几分恼火。但话又说回来,那个老东西总是那么擅长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多管闲事。

  

  将冠冕存放妥当之后,他一路往下,来到了白雪霏霏的庭院。一个食死徒(啊,这无疑是个比原来合适得多的名字,死亡,这不正是他几乎得以征服的宿敌吗?)已在大门口等候着他。

  

  “一切顺利吧,主人?”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殷切地迎上来。

  

  “正如计划一样。”伏地魔的声音冷下来,“不过,邓布利多似乎觉得……我不适合教师这个职业。”

  

  莱斯特兰奇见伏地魔的眼中似乎有红光闪过,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伏地魔只是淡然一笑。

  

  “不管怎样,叫其他人先行离开吧。”他略微顿了顿,“我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重返我的母校了……我想,我忽然感到有些念旧,拉巴斯坦。”

  

  莱斯特兰奇点点头,顺从地退下了。于是,伏地魔只身穿过白雪覆盖的草坡,目光缓缓扫过空无一人的雪夜的校园。年轻的学生们此刻都安稳地待在城堡温暖的庇护里,只是,没有昔日这些熙熙攘攘穿着经典黑色校袍的人们,霍格沃茨反倒显得有些怪异的冷清。

  

  他凝视着黑湖深灰湖面的涟漪,想起自己曾经无所事事地坐在岸边的山毛榉斑驳的树荫下的日子。他不禁心生几分趣味——那棵老树至今依旧在湖边高高耸立着,叶片落尽的细密枝杈悄然承接着飘落的雪花。

  

  但紧接着,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她也曾一个人坐在那里,在那棵繁茂的山毛榉树下。微风中的野花颤颤地簇拥着她,隐去了她的身形。她似乎在摆弄什么东西,那枚精巧的银色器物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亮光——

  

  对于自己反常的思绪,他已经有些感到厌烦了。伏地魔转身正欲离开,却忽然在雪地上瞥见了一个黑点,就如溅在白纸上的一滴墨痕。

  

  他走近再看,才发现那竟是个身着霍格沃茨校袍的学生。这无疑是个令人讶异的情形,他漠然而疏离地想着,留意到她正跪坐在光洁的雪地中央,双手掩面,不发一声。他不免有些好奇为何她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举,但恰在这时,她抬头看了过来,他便什么也不再想了。

  

  如此浓黑、如此幽深的一双眼睛,他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

  

  “啊。”女孩哑声道,他感到一阵麻木而失真的不可置信,随即有些失神地捕捉到泪水在她的脸颊上冰结而成的痕迹,“汤姆。”

  

  “你回来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愣怔地回望着他,脸上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恐惧。控制怒火的念头霎时间被驱逐到九霄云外,他狠狠盯着对方那张消瘦的、可耻的面庞,盯着那个在十年前没有一丝征兆地消失在人间的人。狂怒如同赤红的铁水,在他的脑海中轰然决堤。

  

  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之间,他甚至自己都未反应过来,便已掐着她的喉咙将她死死按到了身后山毛榉的树干上。她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呜咽,他不免感到一阵扭曲的、野蛮的快感与狂怒一齐在他的体内肆虐。

  

  “你去了哪里?”他怒吼着,伏地魔的外衣就此在他的周身分崩离析。“你一直藏在哪里?”——汤姆里德尔怒吼着。

  

  “我……”

  

  他猛地松开手,任由她喘息着瘫倒在漆黑的树干前。

  

  “十年!”他嘶吼起来;他一定是疯了,他想,只有疯子才会像他此刻一样,冲着一个死人大喊大叫,“十年前,你背叛了我,又从学校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十年了,我一直在寻找你,搜寻你的踪迹,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接受了你的死亡!”

  

  她再次哭泣起来,但他已既无神留意,也无心在乎了。他攥住她的衣领,魔杖如匕首般抵住她的喉咙。

  

  “我曾面对过一次你的死。”他的嗓音呈现出一种虚假且致命的平静,双手却因难以自抑的狂怒而不住地颤抖着,“我不介意再试一次。告诉我,你在哪里。

  

  “1998年,”她艰难地开口,汤姆不禁皱了皱眉,“七月十五日。”

  

  他微微放下魔杖,不解地瞪着她。“什么?”

  

  “对不起!”她哭喊道,跌跌撞撞地朝后躲闪两步,眼泪顺着脸颊与冰雪的痕迹流淌而下,“对不起,我没法——”

  

  汤姆猛地向前扑去,可她已消失在原地。呼啸的暴雪、凛冽的寒风,吞没了他愤怒的狂嚎。


>>>

  

  “欢迎回来。”

  

  我抽了一口气,五脏六腑都冷得生疼。紧接着,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忙一个轱辘爬起身,惶惑地打量起四周。积雪的寒意尚未散去,我的手脚仍在发抖,雪沫仍挂在我的斗篷与我的发梢。

  

  我又回到了霍格沃茨,眼前的走廊则意外的熟悉。在廊道的尽头静静地立着三个灰影,我于是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跑去。

  

  让我回去!即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的嗓口依旧如刀割般疼痛。她们却不发一言,空洞的眼眶直直地凝视着我。求求你们,叫我干什么都行——

  

  “你已经为我们做得足够多了。实际上,你已经完成了全部的使命。”站在最末的命运的三妹说道。

  

  “当你的时间终结之时,时间的守护者也将不复存在。”二姐紧随其后。

  

  最终,大姐如此宣判:“一切都将落入我们的手中。”

  

  我的膝盖不堪重负地一折,我便重重跌倒在地。为什么?我绝望地掩面,哽咽着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择了我?

  

  “这并非是我们的选择。”二姐说。

  

  “这是他的选择。”大姐与三妹一齐开口,“这是你的选择。”

  

  三张无从辨别的嘴巴开开合合,像在吐露一道最致命的、最凄凉的诅咒。

  

  “当他爱上了你。”

  

  “当你爱上了他。”

  

  大姐说:“正因为此,他将你的时间截断,他将你们的命运相连。”

  

  三妹说:“正因为此,你在朋友与他之间选择了后者,你谱写了一个他将与你相爱的注定的未来。是你为我们献上了掌控全局的权力,是你创造了这个时间终将失落的闭环。”

  

  我蓦然回忆起一段往事,那个片段像游鱼跃出了记忆的雾霭,前所未有地明晰地重现在我的眼前。我想起当我困窘地向奥利凡德解释我没钱支付魔杖的费用时,他却如此回答:“不用了。这已经是你的了。邓布利多只是单纯叫我在你离开后将它保存好,等你回到此地时再将它交还。”

  

  我也想起自己曾如何为这谜语般的回答而感到一头雾水……但如今,一切却都明白了。

  

  我将在这里,将在1944年死去。我将留下我的魔杖,它会被邓布利多找到,再被转交至魔杖制造者的手中,直至在另一个未来——在那个我将不复存在的未来里,阿里亚德涅·德·莱昂科特推门走入他古老的魔杖店中。她将与这根魔杖重逢,回到过去……然后再度与他相遇。一段循环的伊始,一段循环的终结。

  

  周而复始,无尽相连。

  

  而我又会怎样呢?一个已然无用的余留。

  

  我不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又问:那我的全身功能性衰竭呢?

  

  “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植入你的脑海的念头,用来引诱你顺着命运之『线』走得更深,直到你被它彻底套牢。若不是你以为你得病了……”

  

  我就永远不会向他求助,我低声喃道。我记起在图书馆里搜查病症时被未知与惊惶吞噬的绝望……记起夜阑人静的时刻,我不知觉地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我与梦中那面目可怖的老妪寥寥了交谈数语,却很快被掉落在我身旁的书惊醒。魔法疾病及症状。就是在这本书中,我第一次读到了名为“全身功能性衰竭”的绝症。

  

  原来如此。

  

  时至今日,我几乎要为她们的手段而感到惊叹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多么天衣无缝,多么令人啧啧称奇、拍案叫绝的棋局啊。

  

  但如果不是这个病症,我又是怎么回到过去的?我曾回到了格林沃德袭击的那一天,不是吗?我问。为什么即便没有挂坠盒,我依然能够跨越时间?难道不是……?

  

  命运的三妹不屑地笑了。即便我无法辨别出她嘴巴的位置,那宛若寒冰的声音仍直直渗入了我的骨髓,震耳欲聋地回响于我的脑海中。“你从来不是靠着你的病症回到过去的。原因在于你自己。”

  

  “你的血液与第一挂坠盒相连,因此,你也继承了它一部分的力量。”二姐低语。

  

  “在聚会的那天,你曾就你的病症一事像汤姆里德尔求助。他拒绝了你,你随即来到未来,一个你们早已开始合作的未来,也从他的暗示中得知了最终说服他的方法。”徐徐阐述的大姐投来一道讥笑,“你难道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吗?你翻来覆去地回想着格林沃德军队的暴行,回想着死在霍格莫德的人们,随即便来到了袭击发生的那一天,得以亲眼目睹一切——你以为,这些都只是一个巧合?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从很早以前,你便开始凭借它的力量操纵时间了。”

  

  又一段久远的记忆被她的叙述唤回。我正泡在浴池里……思忖着汤姆究竟是怎么找齐我的魔药原料的问题,一转眼却突然置身于三把扫帚的吧台下,撞见了洛克伍德和克拉布将它们偷出地下室的情形。

  

  我曾一直以为那是魔杖的作用。

  

  “你的时间逐渐耗尽,你的肉体也随之衰竭。”命运三姐妹齐声开口。

  

  我明白过来。这就是为什么里德尔的魔药最终还是失效了。汤姆从来不会犯错。

  

  我余下的时间呢?我突然开口。我的时间之『丝』去了哪里?

  

  “远在你出生之前,它便被一位魔杖制造师找到了。”

  

  我缓缓阖上眼睛。奥利凡德……我喃喃。我攥紧了自己的魔杖,感到掌心泛起一阵暖意,仿佛是源自这根魔杖的呼唤。被我遗失的时间之『丝』,从始至终都静静地躺在桤木的中心。

  

  命运中的三妹嘲讽似的笑了。“没错……这不是个莫大的讽刺吗?它最后还是回到了你身边。”

  

  “即便是现在,它仍在殷切企盼着,找寻回归来处的时机。”

  

  我怔怔地凝视着手中棕红色的木杖,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命运的脸庞蠕动、扭曲,组成一道噩梦般的狞笑。

  

  “足够了。”她们一齐宣告。于是我转过身,狂奔起来。


>>>

  

  我首先来到了邓布利多的办公室。

  

  我叩了叩门,想起初来乍到时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大门炸碎的情形。一切都已恍如隔世。

  

  “请进。”里面有人道。我轻轻拉开把手,悄声溜了进去。邓布利多正穿着一件白色的星星睡袍,却一点也不像将要休息的样子。他原本在桌前浏览一卷羊皮纸,见我进门,蔚蓝的眼睛便朝我看了过来。

  

  “阿里!”他惊讶道,“这么晚光临,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他道歉,抱歉打扰了他的工作,可我听见时针的齿轮无休无止的轻响,听见那漠然的滴答、滴答——

  

  “我搞砸了。”我说。

  

  他的神情蓦地严肃起来,但不等他作答,我便继续下去。“真的对不起,教授,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我忐忑地等待着他的答复。他点了一下头,示意我接着说。我咽了口口水,双手局促地绞在一块。

  

  “请您照看好我的哥哥。”我鼓起勇气,绝望又急迫地一股脑地坦白,“我已经全搞砸了。但在1997年的一天,您会在博金-博克的门口遇见他。那时的他内心充满了怨愤,脑子又一根筋,不顾一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您遇见他时,请告诉他……”我迟疑了一下,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口不择言,羞愧与悔恨在心中泛滥,“永远为时不晚。”

  

  我望进那双无限仁慈的蓝色眼睛里,极轻、极轻地请问他:“求您了,先生,可以吗?”

  

  半晌,他只是平和地注视着我,仿佛已然知晓我所做的一切……以及即将做出的一切。“当然。”

  

  难以言喻的感激与释然随着这简单二字注入了我的心头,可我不堪重负的嗓子只能沙哑地挤出一声“谢谢”。我朝门口走去。

  

  “阿里?”邓布利多忽然叫住我,我停下脚步,在门边回过身,“想要修好一样事物,往往需要先将其毁坏。不破不立,不是吗?”

  

  但我已经没有时间细想这句话的意思了。


>>>

  

  我随后要拜访的场所处在另一段时间里。命运三年姐妹的确说过,因为我的血液与挂坠盒相连的缘故,我同样拥有了穿梭时间的能力。但问题在于,我到底该怎么做?我从未有意识地操纵过时间,在以往所有的情形里,我的旅途似乎都只是一场意外。

  

  我实在毫无头绪,只好决定按照幻影移形的方法试试(但我也没有幻影移形过,该死)。我将自己的思绪集中于过去的一点,在脑海中尽力清晰地将当时的所见所闻徐徐编织,任由那股强烈的祈愿在我的全身发荣滋长。

  

  紧接着,我在原地傻傻绕了个圈,魔杖在我的手中微微一颤,我倏地感到脚底一空,便开始无止尽地下坠、下坠——

  

  然后一个狗啃泥砸在了校医室的瓷砖地面上。我顾不得疼,匆忙爬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黄昏时分的夕阳悠然淌进花窗。我能完好无损、手脚健全地来到这里,着实是一个奇迹。但——我自嘲地想到,话又说回来,我已经成功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事不容缓,我不再胡思乱想下去,径直来到校医室的橱柜前翻找起来。我曾在图书馆找到里德尔,谈判不成,反而给自己的脸上添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而此刻,我得找到那瓶拉罗什夫人给我疗伤的药膏瓶。

  

  不出多时,我的视线便落向了记忆中青紫色的玻璃罐上。我不是不知道校医室里存放着数不胜数的类似的药剂,乃至拉罗什夫人在我受伤的那天恰巧拿起这个瓶子的可能实则是微乎其微的。然而,我定定着注视着手中这毫不起眼的药膏罐,心中既没有惊诧,也不曾迟疑,只是笃定地知道——我知道这正是被交予我手中的那一瓶。事件已然发生,过往的一切都早已被定夺。正因为此,它才是过去,不是吗?

  

  我将瓶盖拧开,从口袋里翻出一小张纸片,草草写下了三个字。

  

  还没完。

  

  不要放弃,我告诉“我自己”,那个一度即将死于某个未曾存在过的绝症的自己。

  

  无论如何,我将见证这一切的终结。

  

  我将纸片塞进瓶盖,再将玻璃罐放回橱柜,确认一切处理完毕,便朝着心中的另一个目的地拔腿奔去。我来到城堡的二楼,看见艾弗里正站在女厕的门口。我到底没有选错时间

  

  他见我向他走来,便傲慢地一咧嘴:“去别的厕所,这里现在——”

  

  “昏昏倒地!”我大喊。他当即不省人事地瘫倒在地,我匆忙拽起他的胳膊,拖着他挪进厕所的隔间,将门锁好,霎时间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踉跄着走到洗手池前,掬起一捧冷水朝脸上拍去。曾如噩梦般伴随着我的反胃与恶心又回来了,我望着斑驳而陈旧的镜子中我的面孔,很快意识到那功能性衰竭……不,不是什么全身功能性衰竭。

  

  是我的身体在行将耗尽的时间里发出的最后的哀鸣。

  

  我的身后倏地传来“吱呀”一声,通往厕所格栅的大门猛地被人重重推开,我转头一看,便见桃金娘红肿着一双眼睛跑了进来。

  

  “你不能待在这里。”我说。

  

  “什么?为什么?”她狐疑道。

  

  “邓布利多叫我过来的。”我装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他让我通知所有学生,说这个厕所临时关闭了。有个蠢蛋把所有的隔间都诅咒了一遍,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贸然闯入的后果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桃金娘接着逼问。我指了指艾弗里直挺挺伸出隔间的双腿。

  

  泪水一瞬间涌出她的眼眶。“太棒了,完美,我想一个人待五分钟就有这么难吗——”

  

  她如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等到啜泣声伴随她的脚步消失在木门对面,我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但还未等我将气叹完,又有一行人走近了隔间。是“我”和里德尔……我们正准备制作他的第一个魂器。准备杀死奥莉芙·霍恩比。

  

  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想要走出去阻止他们——到头来,这些魂器又给他带来了什么好处呢?——但我终究只是攥了攥拳头,悄声躲进一座隔间,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有人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唤道。我紧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将思绪汇聚至命运三姐妹所在的走廊,汇聚至我的当下与现今。口袋里的魔杖蓦地狠狠一抽,失重感再度袭来,我一不留神,手肘磕上墙壁,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我又一次仰面躺在了那条熟悉的走廊,命运又一次朝我投来冰冷的、嘲弄的目光。

  

  “你还没结束?”三妹问道。

  

  我未作声,再次站了起来。

  

  这将是我最不敢面对的一次旅途,我的第三次、也是最后的旅途。但我在心中明白,这件事我非做不可。于是,如以往的无数次一样,我消失在了原地。


>>>

  

  汤姆压下一声哈欠,扫过书页的目光略微一顿。这是长久之前他从图书馆禁区借下的魔药书中的一本,以便梳理阿里亚德涅解药背后暗藏的些许理论,当初通读一遍之后也再未翻开过。只是既然如今不得不从头开始,再看一次也未尝不是什么不明智的选择――倘若撇开每一段的内容都至始至终清晰印在脑海一点不谈的话。

  

  他半躺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安乐椅里,双眼终是敌不过困倦缓缓阖上;这大半天他都忙于穿梭在时空之间,不是耐着性子与自己固执的过去身打交道(同时再一次多亏于这烂摊子有幸为颊上新添一道颇为严重的伤口),便在与格林德沃的士兵展开一番激烈对抗――因而汤姆合眼之后不出几分钟便彻底沉入睡意的领地,到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他素来睡得极浅,地窖石门被人推开的一声微吟便足以叫他陡然弹开眼皮,魔杖入手漫不经心指向地面,无人知晓蕴藏于动作之间的毁灭力量。他彻底清醒过来,不动声色候着闯入者的到来,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轻敲着紫衫木魔杖浅色的杖身――伊万斯和麦克唐纳早已上床,除他之外理应无人再会造访休息室,这点他自然是知道的。

  

  随后壁炉的火光勾勒出来者的影子,他当即直起身。里德尔鲜有感到意外的时候,然而就在那个瞬间,他无疑陷入了一种尤其纯粹而彻底的震惊。那人微微启唇,轻声招呼:“你好。”

  

  “阿里亚德涅?”汤姆完全清醒过来。他放下魔杖,将摊开在腿上的书挪到一边,注视着对方缓步来到壁炉前的身形;火光轻抚着她的脸颊,投下一片柔和的橘红色光影。“你在这里……”

  

  他忽然留意到她凌乱的衣冠,不由得止住了话头。即便是暖色的光源也难以掩盖她苍白的脸色,濡湿的发丝披散在她的后背与肩头,水珠不时地从发梢滚落,悄然滴落在她皱巴巴、湿哒哒的衣服上。而就在她的胸口,一大片深黑的污渍斑斑驳驳、张牙舞爪地盘踞在白衬衣的胸襟。

  

  阿里亚德涅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在房间的中央站定。“所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斯莱特林休息室?”她的嘴角扯出一个微小而纤弱的笑容,“实在有点阴暗,你不觉得吗?”她说着,若无其事地朝着壁炉抬起手,几不可察地打了个寒颤。

  

  “你是怎么进来的?”汤姆蹙起眉头问道。

  

  “这个过程可比你当初要曲折得多。”她嘟囔了一句,来到他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汤姆随即明白过来,她讲的是上一次他请格兰芬多塔楼的肖像替他开门的事情。“单是为了拿到口令,我就打晕了好几个学生。”

  

  半晌,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在晦暗的寂静中相对而坐。壁炉的一小团火光在水下的地牢中明明灭灭,火星的噼啪长久不歇地被卷入那寂静的暗流。汤姆不禁再次揣摩起阿里亚德涅前来此处的目的。从他们见面起,她便始终这样近乎绝望地、贪婪地望着他。这是他不曾在她脸上见到过的神情;不如说,此刻的她的全身,都微妙地萦绕着一股他不曾在她身上体会到过的气息。即便无从给出一个确切的描述,她无疑变了许多;她坐在漆黑的扶手椅上,身形宛如一朵黄昏时低垂着的萎缩的野花,连她的存在本身好似都变得一触即碎,可她向他投来的目光却比壁炉中的火焰还炽热百倍。一种难以言喻的、深不见底的悲伤沉积在她的锁骨的起伏里,垂挂在她唇角的弧度上,铭刻在她额角的细纹中。

  

  “你变得……不一样了。”汤姆最终说道。她讶异地抿住唇角,强撑起的最后几分笑意也悄然消散。

  

  “说实话,我一直很喜欢你这一点,”她低下头,轻声开口,“你总能注意到所有细节,虽然这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不过……”

  

  他一时间无法判断这句话是否意在嘲讽,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了她显得格格不入的原因所在——她似乎更加成熟,也更加沧桑了。他迅速将所有的碎片在脑海中拼合成一块,当即厉声问道:“时间穿梭?”

  

  她没有作答,更不曾流露出被揭穿的慌张,只有一缕如沉入水中的光在那双浓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这怎么可能?”

  

  她扯了一下嘴角。“你不是不知道我没法透露关于未来的任何信息。”

  

  对于她如此漫不经心的情态,汤姆说不上自己是感到困惑还是恼火。“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他于是不耐烦地问道,态度算不上友好。

  

  阿里亚德涅耸了耸肩:“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你要睡觉了吗?”

  

  “没有。”汤姆简略地回答。他原本想问她为何不直接去找原本的时间里的自己谈话,但兴许是她面容上某种难以形容的神情,悄然隐藏其间的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抑或是因为她过于安静、宛若别无所求的那双眼睛,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

  

  寂静再次降临在他们周身,阿里亚德涅似乎并未在意,只是一味地注视着自己的手心。

  

  “好吧,虽然有点尴尬,”她忽然开口,“你能告诉我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吗?”

  

  他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将今天的日期告诉了对方。她愣怔了一瞬。

  

  “啊,”她缓缓蹙起眉,“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汤姆已经受够了。回归的倦意沉沉蛰伏在他的眼皮,他彻底失去了继续这场猜谜游戏的耐心。

  

  “阿里,”他半是厌烦半是疲惫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移开目光,双手轻轻握在一块。里德尔突然留意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仿佛才哭过一场似的,心中不免升起一阵好奇。她坐立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在我的父母去世之后,日子对我来说变得尤其艰难,”她毫无征兆地轻声转换了话题,汤姆一怔,无意识地止住了动作,“我第一次这么……无依无靠。可以说,对这世上的一切,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浑浑噩噩地活着,哪怕仍在呼吸,却似乎早已死去了。”

  

  她平静地注视着壁炉中跳跃的火光,那火光映在她的眼中,如同暮春的飞絮。

  

  “然后,我来到了这里。”她始终以一种与过往截然不同的轻弱的语调诉说着,“我遇到了那么多人,霍格沃茨就像我的第二个家,而你……”她眸光一闪,再次炽热地向他望去,“你比我生命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让我生气、让我难过、让我受伤……可与你度过的每一段时光,我都感到了不可思议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曾被我遗忘的快乐。”她再次淡淡地笑起来,“至少是,当你没有想着怎么杀死我的时候。”

  

  里德尔怔住了。

  

  “无论如何,对于这点,我始终对你报以感激之情。”她低下头,汤姆隐约意识到她在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以做出这即将到来的最终的落幕,“我大概只是想告诉你,因为你,我不再假装去活着。”

  

  她忽然哑了声,神情里蓦地掺杂着几分紧张。

  

  汤姆只觉得脑海中所有的思绪都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不可置信与满腹狐疑的心情几乎要将他撕碎。“阿里亚德涅……”他试图开口,可无论如何也找寻不到后续的字句。

  

  她缓缓阖上眼睛,嘴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再说一遍我的名字吧?”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照做了,可他的唇舌已先一步勾勒出了她名字的音调与轮廓。他紧接着意识到,他确实愿意这么做。她睁开眼睛。

  

  “我爱上了你。”她轻声说道,于是一股战栗的寒意顺着汤姆的脊柱滚落,“我也想告诉你这个。”

  

  先前纷乱的漩涡刹那间销声匿迹,他的脑中登时只剩下一片空茫茫的空白,倘若先前他目睹对方走进休息室时的心情尚且能称作震惊,已经不再有任何语言、任何文字能表述出此刻翻涌在他心中的一切——哪怕一丝一毫。

  

  她在说谎!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怒吼。没错,就是这样,他想,无论如何,必须是这样。可宛如决堤的河水,数不清的狂啸而交织的情绪在他的胸口泛滥、漫延,直至他再也说不清哪个是憎恶、哪个是希望,哪个是愤怒、哪个是悲伤,直至他再也无法忽视那暗流般游走在深处,那灯塔般将一切串连的一丝渴望。

  

  阿里亚德涅苦笑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他沉默中所感知的一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本想再多待一会的,可惜……”她几乎满心不愿地望向了壁炉架上优雅的银色座钟,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她看着他,最后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在她的唇角绽开。

  

  大脑的齿轮再度运转起来,汤姆开口了:“等等——”对于这所有令人困扰的行为和全无头绪的话语,他必须得到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可她已消失在原地。


>>>

  

  最终,我来到一个陌生的时空。

  

  我正站在一座低矮的山坡上,野草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湖边。湿冷的风掀起我的发丝,细雨霏霏,在湖面上投下稍纵即逝、细细密密的涟漪。

  

  我宛如直觉般意识到,我并不属于这里。这是一座沉睡于世纪之前的霍格沃茨。我本不应当存在于此;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诞生时,我便意识到一股虚幻而微妙的、如雨丝般渗入全身的奇异触感,仿佛我的脚底未曾触碰过大地,仿佛我已失去了自己的身形。

  

  但出于某个不为我所晓的原因,我终究还是来到了这里。

  

  漫天的雨滴落向我的肌肤,穿透我的躯体,我站在阴寒而凄寂的山头,瑟瑟发抖,屏息凝神,仿佛正等待着一个连我自己也不甚清楚的降临。紧接着,我看到了他们。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全然不顾这场淅淅沥沥的寒雨,只是并排缓缓漫步于湖边。那个男人很高,面容坚毅而严肃,生着一双有些熟悉的灰眼睛,身侧的女人则有一张充满傲气的美丽脸庞,黑发如绸缎般披散在后背。他们似乎正谈得兴起,我无法分辨出谈话的内容,但我看见女人笑了。

  

  我怔怔地、长久地注视着他们。

  

  就在这时,女人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一般,忽然转头朝着我站立的山坡投来一瞥。我们的视线相交,她微微蹙起了眉。

  

  一阵风起,如尖刀般切开我的身躯。我消失了。


>>>

  

  窸窸窣窣的笑声与细语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阳光的暖意落向我的脸颊。

  

  我睁开眼睛,却当即因为剧痛而蜷起身子。我只支撑了一瞬,便无力地跪倒在地,支离破碎的喘息从我的嗓口溢出,仿佛我的身体向着无力改变的结局最后的垂死挣扎。事到如今,那酷似千刀万剐的痛楚已不再消散,而如命运那般无时无刻不嘲弄而漠然地注视着我,如起落的潮汐时强时弱地纠缠着我的精神。我强迫自己将疼痛抛诸脑后,颤抖着站起身,打量起周遭的景色。

  

  这仍不是我从走廊中消失的时刻,但我忽然辨认出了从脚下蜿蜒至黑湖岸边的石板小路;学生们惬意地三两坐在湖边,欢声笑语乘着初夏的微风飘来,我一个激灵,很快意识到这里正是我不久前才站立着的山坡。暮色四合,多数的人们已起身返回城堡,唯有一个黑袍的人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缓步沿着小径迈向了禁林。我只感到胃里倏地一沉——那正是我自己。

  

  这就意味着,此时与我的“现在”相隔并不太远。数个小时之后,德拉科便会闯入有求必应屋的大门,撞见我与里德尔独处的情景。

  

  鲜血的铁锈味从嗓口漫到舌根,我却什么也不在意了。我只是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揣摩着一个美妙到令人不敢相信的可能:我可以阻止这一切。如果我拖住德拉科而改变他前往有求必应屋的过去,我就能将这个噩梦般的夜晚所发生的一切抹除归零。我必须要打破这个循环,即便我仍不清楚我该怎么做,即便我快要死了,即便我的躯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分崩离析——我必须阻止这一切。

  

  我开始拔腿狂奔。

  

  跑!

  

  磨损不堪的运动鞋在大理石阶上一滑,我随即跌入两三个身裹黑袍结伴而行、窃窃私语的人身上。我顾不得对方投来的冰冷目光,只是粗鲁地将他们往旁边一推,挣扎着灌进一口又一口空气,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他妈的跑起来!

  

  我知道自己已经渐渐慢下来了,如同噩梦深处萦绕不散的场景,鞋底不争气地死咬住地面不放,仿佛在一大缸尚未干涸的水泥里跌撞而行。我腿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哀嚎,乞求这场煎熬的终点。紧接着――我那膨胀已久的自尊如同针扎似的疼痛――我发现我在哭。

  

  我现在已是仅靠着意志力在前行了,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来,我又向着前方蹒跚了两步。

  

  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这是在做什么!他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我什么都无法改变,但我又如何能允许自己只待在这里,对周遭崩塌的一切坐视不理――

  

  集中,我恶狠狠警告自己。重要的是集中……看哪个地方都好……地面!墙壁,天空!

  

  一阵战栗再度爬上我颤抖的身躯,我强作镇定将它压下,一边将视线汇集向脚下的地面,转而拼命想着我所在的地点――我所处的时间。

  

  紧接着我的一条腿软了下去。我像只断线的木偶一般跌落,脑袋在身后的石墙上磕得生疼。

  

  咸味在嘴里炸开,鲜艳刺目的猩红次第染上我的嘴唇和手背。

  

  崩裂,坍塌――由裂缝开始一点点撕扯分离,我像是张用剩了的破麻布袋,被毫无价值又毫无意义地丢弃在一边。到此为止了。

  

  只剩几分钟了。这近似于一种侮辱:我所计算的、流逝而去的并非小时,却是分钟。时间静默地立在我身前,而我已不在他的掌权的国度之内。

  

  我被利用了。

  

  即便已濒临死亡,这零星半点的、微不足道的念头,竟生生在我心中擦出了一丝叛逆的火花――我一度以为这种感情早已被践踏得体无完肤,湮灭到无迹可寻。是的,没错,到此为止了。对我而言。

  

  仅仅是对我而言。

  

  我将手伸进袍子,摸索着寻到一样物件――那是事件的起始,一切的起源。我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随后听见钟声响起,嘲讽似地回荡在耳边。

  

  “结束了。”在我的头顶,命运齐声宣判;即便是仰头看向她们的动作都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剧痛激起的冷汗浸湿了我的衬衫,“你的时间已经用尽。”

  

  我的脊背抽搐了一下,很快便失去了知觉。我听见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急促而杂乱的脉动,不禁为我的心脏仍奇迹般蕴含着的顽强而可悲的力量生出一丝不可思议。我的眼皮似有千钧重,每眨一次眼睛,便有更幽深、更寂静的黑暗将我吞噬。

  

  汤姆……我低喃。

  

  她们说得不错。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结束。我将死去,而他将成为伏地魔,将切断我的时间之『丝』,再将我们的命运无药可救地紧密相连。阿里亚德涅·德·莱昂科特会找到我留下的魔杖……回到这里……她会与他相遇……他也会爱上她……多么讽刺、多么悲伤。

  

  “结束了,”命运再次宣告,就连她们冰冷的音调也仿佛一声遥远的回音,“结束……”

  

  汤姆。我叹息着。

  

  仅仅对我而言。

  

  我竭尽全力地低下头,目光落向了手中紧攥的毫不起眼的小东西。我的魔杖。

  

  我知道我亏欠它太多。是它一次又一次地挽救了我的性命;是它将我带到了这里,我生命的伊始,我一生的终结。

  

  “最终,还是你自己的意志决定了一切。”

  

  是它将我引领至他的身边。

  

  极迟、极缓地,我将另一只手抬起,那挪动的每一毫厘都仿佛在啃噬着我的筋骨,但最终,我握住了棕红色木杖的另一端。我轻叹一声。

  

  “你想干什么?”命运中的三妹质问道。

  

  第二声叹息,一个名字从我的唇角滑落。

  

  我那残破不堪的生命最后的一丝力量被汇集至掌心。于是,我将我最忠实的魔杖一分为二。

  

  我迷失在无边的黑暗中,老妪的尖啸也被它绞碎、吹散,再也无法伤及我分毫。刺骨的寒意与钻心的疼痛在我的躯体中悄然消弭。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结束了,却仅仅是对我而言。

  

  我的心脏不再跳动。

  

  我的胸膛不再起伏。

  

  我阖上眼睛,爱与伤痛便也一并离我而去了。

  

——TBC——


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



附,一些伏笔的回收:


我向他投去一道微讶的目光,他越过书沿对上我的眼睛。“我没有做魂器,冠冕我放在了学校里……但那只是个冠冕。”

——第二十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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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一句话。”德拉科似是陷入了回忆,眉间陷下一道浅浅的小沟,“一句……我不知道怎么说,很熟悉的话,但也许也不是。大概是梦里听到过――是一句我听到之后便……没法拒绝的话。”

“是什么?”

他灰色的眼睛仍旧夹着与生俱来的寒意,那沉闷的灰将我包裹:“永远为时不晚。”

——第十二章 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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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紧接着我又看了那盖子落下的地方一眼。它恰是内侧朝上,那里附着的某样物体便显得尤为扎眼。我再一定睛,却发现那是张泛黄的方块羊皮纸片。我将脸颊的刺痛暂时按到脑后,笨拙迟缓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揭下纸片,再颤颤打开。

还没完。

我的指尖不可遏制地描摹起那文字的一笔一划,最终停在了字间尤其明显的空格上。这是我的,我的字迹,我……写下的。

——第十三章 一起创造伟大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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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吗?”我开口唤道。悄无人音的厕所里忽然从某个隔间传出一声金属撞击似的闷响,我忙抽出魔杖,收着一口气将门推开,其内却是空无一人。

——第十六章 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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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壁炉火光勾勒出来者的身形,他当即直起身子。里德尔鲜有感到意外的时候,然而就在那个瞬间,他无疑陷入了一种尤其纯粹而彻底的震惊。那人微微启唇,轻声招呼:“你好。”

“阿里亚德涅?”

——第十九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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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以及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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