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无晴

• 汤姆·里德尔×原创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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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UrbanRose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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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时间

 

 

    

　　“那道伤疤十九年来再也没让哈利疼过。

　　

　　一切太平。”

　　

　　我困倦地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将书合上，扔向身边的毛毯。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捧书夜读到黎明破晓了——我以前甚至一点都不喜欢看书的。

　　

　　我曲起胳膊枕在脑后，目光怔怔凝视着天花板，心不在焉地研究着墙纸上难看又熟悉的深绿色漩涡。这套书是我朋友推荐的，她动用了各种方式，又是乞求、又是强迫、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所以——我读了。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它怎么不惹人喜爱呢？一个孩子发现自己是个巫师，随后被送到一所学校学习魔法，挺好的。

　　

　　我的眼睛轻缓地合上，嘴角拉到最宽最远，又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蜷缩进随意堆砌的毛毯间，心满意足地任由自己荡入沉睡。

　　

　　咔嚓。

　　

　　时间。

　　

　　为时间，人们制造出很多种诠释的方法。

　　

　　数学家会教你怎样计算一天有多少小时，一小时有多少分钟，一分钟有多少秒。

　　

　　物理教授会向你解释时间和速度，或者速率和距离的关系。

　　

　　时间等于距离除以速度。

　　

　　钟表匠会向你解释计算时间的机械的原理——它所包含的精巧设计，无数齿轮怎样被恰到好处地安置、完美地互相协调，怎样的原料才能振动得更加精确，好让它精准无误地运转。

　　

　　时间是样始终被丈量，却似乎怎么也用不够的东西。

　　

　　时间掌控了我们的生命，而时钟指针划过的每一格都是一刻生命的盗窃。

　　

　　时间所挟走的再无法挽回。

　　

　　时间的洪流无法遏止。

　　

　　时间，它是躁动的。

　　

　　沙漏里的细沙从来不会逆流升起。它们从诞生的伊始起就在不断下落。时间的守护者素来将此谨记于心，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可以被轻易玩弄篡改的东西。

　　

　　守护者的眼中埋着这世上任何人类或生物都无法捕捉的秘密——他看见无数无形的、蛛网似的细丝无限延伸开来，穿梭于万事万物之间，将生命相连。翻动不歇的纤细银线脆弱得宛如一根新吐的蚕丝，可没人知道它甚至比钢铁坚固千万倍。它就是时间本身，缠绕交织，连接起世间所有命定终将相遇的人，如同魔咒一般无法破解。

　　

　　守护者对所谓“巧合”嗤之以鼻。那本就是不存在的。

　　

　　人、景、物，一切的发生和演变都需遵循他的命令。他织下这张时间的茧，从此那人便被牢牢束住，命运在这一刻定格。

　　

　　时间无法逃避，时间无法更改——然而，有什么不太对劲。

　　

　　守护者停下了动作。

　　

　　时间的守护者停下，时间便也一道停止了。

　　

　　这是极少发生的情况，也许几千年才会出现一两次。有时守护者会截下不断坠落的沙粒，以便为丝做一个检查。

　　

　　通常是不会有问题的。守护者会让时间的沙粒继续流淌下去，一切恢复原状。

　　

　　然而这一天——二零二零年的八月二十三日——非比寻常。

　　

　　守护者循着一条丝一直向前。这条丝格外纤细，以致它几乎在守护者的眼中也隐去了行踪。它似乎比它的同伴更加混乱一些——通常，丝的路径是一条圆滑整齐的曲线，优雅地从它的主人身上延伸出去，围绕在命定相识、或是已然相知的人身边。

　　

　　然而这条，它已经彻底乱套了，倒像是一团缠绕的铁丝。

　　

　　它似乎会永远延续下去，时而弯折着指向一个方向，紧接着又一个猛拐绕回去，仿佛有了主观意志般难以预测——脱离控制。丧家犬似地徘徊着，不知去处，不确定应当连接起什么人。

　　

　　这条丝的主人名为阿里亚德涅·德·莱昂科特，此刻——凌晨四点四十三分——正在她的床上熟睡着。

　　

　　然而，这并非最诡异的事情。

　　

　　至高无上的守护者、时间的掌控师顺着丝一直往前，却发现它被截断在了半空。

　　

　　第一次——在漫长的生命里，自从存在诞生以来的第一次——守护者害怕了。

　　

　　这样的情况从未发生过，其后果也同等未知，毫无规律可循——时间不应当就这么在一个人的生命里中止了，它是线性的，无限延伸的，一直延续到永恒与空间的尽头。

　　

　　有什么事情出问题了——很大、很严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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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里！你要迟到了！”

　　

　　我在养母的喊声中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头一甩，直直盯向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什么情况？

　　

　　我的胳膊向前一勾，将闹钟摊在手心，将信将疑地敲了两下钟面，一面期待着静止不动的指针能再次移动起来。然而没有，时间就这么定格在了四点四十三分。

　　

　　我跌跌撞撞从床上跳下，在地上的衣服堆里翻出一条牛仔裤，我的手机便装在它的口袋里头。我气急败坏地将这小仪器从后袋里抖出来，手机陡然砸在地上，我将它捞起来捏在手中，翻开屏盖。

　　

　　上面显示的则是：八点五十分。

　　

　　手机再次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这次则是因为它已经震惊到石化的主人。我又骂了一句，直奔厕所。

　　

　　二十分钟，一柄扳坏的牙刷，若干根肿起的脚趾，以及不下十句脏话之后，我成功安全坐上了上学的巴士。司机很贴心地提醒我，大约再过十七秒，我就只能看见它绝尘而去的影子了。

　　

　　我长舒一口气，瘫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徘徊在睡意的边缘——

　　

　　随即，我靠近空位那侧的手臂就被重重一顶，我清醒过来。

　　

　　“嗨。”我无精打采道。

　　

　　“嘿，谁在你运动鞋上拉屎了？”我最好的、也许是唯一的朋友安娜一屁股在我身旁坐下。我定定看了她一眼，心里诚挚地希望她的话并不带有字面意思。

　　

　　我耸了耸肩：“噩梦而已。我把那套书看完了，哦对了——”

　　

　　“呀！怎么样？”

　　

　　“我挺喜欢的，”我认真表示，“很好玩。”

　　

　　“你就这么点感想吗？——‘好玩’？”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将头转向窗外。川流不息车辆化作一团影子飞驰而过，一切看起来似乎有些超脱现实——但话又说回来，今天本就是个离奇荒诞之事云集的日子。今天是八月二十三日，每年的这一天里，我总能收到一份出其不意的来自上天的礼物；它在你最始料不及的时候冷不丁蹦到你跟前，而过后你唯一能做的，只有一头雾水地回首大呼一声：“哈？”

　　

　　不仅仅是因为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更是因为，这永远、永远、永远是一年里最最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一天。

　　

　　去年今日，我醒来时眼前出现了一片星空，漆黑的夜幕上密密麻麻尽是碎钻一般闪烁着的星辰。常理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那时候，我正在躺在家里——的床上。我一眨眼睛，那片深邃的夜空便消失了。

　　

　　再往前一年我在课上绊了一跤，但当我的目光落向地面，原本的木头地板上已铺满了蓝紫色的碎花，厚如毛毯般静静从我的手下延伸出去——我甚至还能闻到花蜜和露水轻盈又醉人的芳香。然而这幻象瞬间破裂在老师“别打岔！”的斥责里，我趴在地上茫然四顾，可留下的只有手心的刺痛和无限膨胀的困惑。

　　

　　当然，这也不一定是图像，我更小一些的时候，通常只是听见有人在说话，窃窃私语般地呢喃着。我没法听清他们交谈的内容，那声音太模糊了——有时听起来更像是有人在学着蛇吐信子嘶嘶作响，连气都不换一下。不过最近几年，我这诡异的老朋友则愈发鲜明而清晰。它们变得更加……真实了。

　　

　　我强迫自己压下心底渗出的一丝担忧，将注意力转移到一边仍在闲扯的女孩身上。

　　

　　“——我当时就火了：‘你来呀！’然后他说——”

　　

　　“等等，啥？”

　　

　　“天哪，你专注点行不行，”她恼火道，“我在说今天早上在公交车站碰见的那个超级没礼貌的家伙，他过来问我有没有看见——”

　　

　　咔嚓。

　　

　　我生生吓得跳了起来，赶紧朝一脸怀疑看着我的安娜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啊，我听着呢。”

　　

　　“行吧——”

　　

　　咔嚓。我的眼皮暴躁地跳了跳。所以说，这就是今天的小惊喜——一个拿着剪刀乱剪的家伙，只是这声音比平时听到的响了至少一百倍？好吧，虽说没以前那么可怕，但它真的挺烦人的。

　　

　　我漫不经心地捏揉着自己的右手臂，一边屏蔽掉我那话痨朋友善意的唠叨。咔嚓。咔嚓。咔嚓。

　　

　　我今天还有代数考试呢，天知道我怎么才能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下集中注意力。

　　

　　我的右手忽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我不甚在意地搓了搓手心，心说这大概是什么劣质扣针之类的玩意。然而它似乎愈演愈烈了，很快，那已经不能被称作“刺痛”，而是一种疯狂的揪扯。

　　

　　“哎呀！”我叫出声来，低头打量起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手臂。安娜惊异地瞥了我一眼。

　　

　　“怎么啦？”

　　

　　“我的手……它……”这股大力拉得我往前一个踉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完成这个动作的。这东西的力气竟然越来越大了……！

　　

　　我一脸震惊地瞪着自己的小臂。这一年一度的小惊喜从来没有这么大幅度地影响过我，也未曾持续过如此之长。我的心底不禁漫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一个冲动站起身，朝司机大喊：“我这站下车！”

　　

　　“阿里，你到底在……？”咔嚓。

　　

　　“抱歉了安，我们一会儿学校见行吗？”

　　

　　如果它想让我下车，再见，我下了。我匆促忙乱地跳出车门，这股力量实在过于倔强，不达成目的它是不会罢休的。

　　

　　这毫无根据的推断似乎是正确的，就在我脚踏上水泥马路的一瞬间，那无形的拉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叹了口气，朝着人行道怒踹一脚，慢吞吞地继续往前走去。我并不太清楚自己正在朝哪个方向前行——不对，应该说，我对自己的方位只能说是一头雾水，但潜意识里却能分明地确定，我当前所选的是一条正确的、理应前行的路径。

　　

　　这种感觉就像，怎么说呢？就像有一根极细的线正牵引着我，将我领到命定抵达的终点。一路上，我的脑海里全是“这实在太傻了”以及“你这样绝对会被抢劫的”诸如此类的念头，其间则穿插着毫无征兆在耳边炸响的——

　　

　　咔嚓。

　　

　　——对，就是它。

　　

　　我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极不显眼的街道上，它的模样和途径的路几乎没有一点区别，沿街而建的公寓楼破旧而黯淡，灰暗的砖块只比远方的天空稍深了那么几度，两三只野猫游荡于暗处的狭缝间，唯一鲜活的路灯闪闪烁烁亮起朦胧微弱的光。这是一条被彻底遗忘，荒凉至极的街道。

　　

　　我漫无目的地沿街晃荡着，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沿街的景物。

　　

　　我大约能确定这就是我应当来到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任何人——或者东西——会将我带到这样的一个垃圾场来？

　　

　　原本感应到的细线也消失了，只留下一团乱麻堆在心里，缠缠绕绕地谱着失望的情感。

　　

　　我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在街心停下脚步。

　　

　　简直不敢相信，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看看那该死的声音是从哪儿来的？说不定就是个人在剪脚趾甲呢……

　　

　　我停下埋怨，吃力地将手撑在膝上。

　　

　　空气是不是……变得有些稀薄了？

　　

　　我大口呼吸着，嘴唇开开合合，气流源源不断地滑进我的胸腔，可身体本能对于氧气的渴求却在不减反增。我明明喘着气，呼吸的作用却仿佛消失在了虚无中。眩晕迫使我一下跌倒在地，指尖抠进水泥地面，苦苦地哀求着哪怕是一丝的新鲜空气。

　　

　　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全身都在颤抖，时而有一阵疯狂又毫无规律的战栗窜上脊柱，攫取了更多的力气。天旋地转，满目都是刺眼的、不断缩放着的光圈。我嗓口一热，隐约透出一丝铁锈似的腥甜。这已经不是在颤抖了，我的身体正随着一股陌生而神秘的巨大力量一起振动。

　　

　　我的视线模糊起来，就在我跌入黑暗，溺于鲜血的一刹那，一道无法形容的剧痛一枪刺透的我的心脏，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撕裂声带的尖叫。

　　

　　随即消失在街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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